“你若是怀孕了,她就会住进你的身体里。”他垂下眼,盯着她平坦的小腹,分明还没有的事,可他却像是亲眼见证过了一般,眼圈因为嫉妒而发红,“和你日日夜夜呼吸一样的空气,感受一样的喜怒,流淌一样的鲜血,她会在你的身体里日渐长大,和你待着的时间会远甚于我。”
“这里。”他指尖略过,很不甘的语气,“我都没有到过。”
“等她出世了,你会抱她,亲她,想她,没日没夜地担忧,牵挂,她会成为比我们之间还要亲密的存在。”
“绾绾,你已经够多情了,我怎么可能还要一个人来分走你的视线。”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既然我注定走不进你心里的那个位置,那至少有了孩子,我们之间就会有牵绊,这辈子,你都别想逃离我。”
潋滟的桃花眸里灼烧出滚烫的红,执拗得像是要将人溺死其中。
苏绾缡皱着眉看他,听着他这番话,只觉得心中惊悚。
这是什么言论,她简直闻所未闻!
怎么会有父亲是这样看待孩子的?
苏绾缡觉得,简直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他。
曾经她以为他冷血,阴晦,自私,无情,如今发现,他根本就不正常,就实实在在是个疯子!
“萧执聿,孩子不是你用来绑定我的工具。你不是已经有贺乘舟作为筹码了吗?还有徐清正,甚至就连安宁公主都被你算计在内,那么多条人命还不够吗?”她推开他。
“我不要,不可能让孩子生下来面对你这样的父亲,你对她根本没有爱,她不会喜欢被生下来的。你根本就不懂得怎么爱!”
“可绾绾不是说要教我爱吗?我可以学的,我会学着去爱她的,我只要你留下来。”
他蹙眉,很不解的模样,像是分明有一条康庄大道,可苏绾缡为什么总要去淌末路穷途。
他几乎也是有一点束手无策了,苏绾缡笑着看他,甚至觉得他有些可怜,可出口的话还是决绝地要带着锥人的利刺。
“萧执聿,你根本不懂得爱,也不配得到爱。没有人有义务等着你学会爱,那是你的课业,不是我的。”
她摇头,很平静,冷漠,强硬地拒绝了他。
是一把最锋利的长剑,带着锯齿,穿过血肉,砍断,斩烂,刺穿他所有妄念……
他终于等来她的蚀骨锥心之言,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义无反顾地跳下万丈悬崖,竟果真摔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而她从未想过,拉他一把。
“是。”好半晌,他苍白的面色才恢复如常,又变回了冷淡不近人情的模样。
他没强求,声音也很轻,似是认同她的话。
轻飘飘落下,“那就好好待在清竹院内,哪儿也别去。”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点。
苏绾缡冷笑,盯着虚空中的某处,几乎是无计可施到只能出口泄愤,“你就是个疯子。”
疯子吗?
他早就疯了。
在无数个夜里的辗转反侧,在窥探她的每一个夹缝角落,在费尽心计,使尽各种卑劣手段为她所不齿的阴谋算计里,肖想她的每一寸呼吸,觊觎她的每一寸触碰,他在她眼前,在她身体里,却从来走不进她的心底里。
他就已经疯了……
无声的对峙在空气中蔓延,谁都没有再说话。
胶着的,冷寒的,一触即发的空间下,连呼吸似乎都小了下去。
良久,还是萧执聿先开了口,“饿了吧,先传膳吧。”
他揉了揉她的后脑,语气又好像变得温和,这一下才算是打破了室内的逼仄,仿若方才的僵局从未发生。
看吧,他也很会粉饰太平。
苏绾缡偏头躲开,人也立马站了起来,像是分外抵抗他的靠近。
抬起的手僵硬在了半空,连带着好不容易重新恢复的面色又再一次陷入了灰败。
苏绾缡没看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语气很淡,“轻尘等得够久了,让他进来给你换药吧。”
掩着半扇窗的窗棂终于射进来阳光,清晨的日头并不算毒辣,晕染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投射在地上的纤细身影淡得几乎快要看不见。
阳光在他眼睫跳跃,分明周身沐浴着暖意,可却恍若置身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