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休息,少年趁奴仆添茶的功夫,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冯公公亲至,是为的何事?”
“太后娘娘关心世子殿下,派杂家前来代为探望。”
“谢娘娘挂念。骐安一切都好。”
“此外,还有一事。十日后是新年宴,娘娘口谕,请殿下届时定要前来参宴。”
参宴?含笑倾听的少年眼神一凝,电石火光间,脑海中浮现昨夜那封信的内容。原来,这就是外祖母说的宴会。可是……有陷阱?
心中忖度着,少年面色不改,拒绝道,“父王离世还未满一月,我尚未在守孝中。戴孝之身就不去打扰圣上和娘娘们了。”
面前人好似早有准备,笑吟吟地劝道,“娘娘怎么会不知殿下孝期未满?只是人总是要往前看,殿下孤身一人在府中过年,总归是缺了些热闹。娘娘也是一片好心。”
“我知娘娘好意。只是这么多年来,我整日游手好闲,未曾为父王做些什么。身为儿女着实惭愧,就想着在守孝上尽尽心。”少年脸上带着悲意,说道。
将一张烫金请帖推到少年面前,冯公公尖利的嗓音中带着些许耐人寻味,“世子纯善。娘娘的意思,除了是君臣,圣上还与殿下是再亲不过的叔侄。圣上也念叨着,好久没见到侄儿了呢。”
双眸掠过一道深色,少年定定地看着对面人嘴巴一张一合,伸出双手接过请帖,道,“辛苦公公给娘娘带话,骐安届时定会准时参宴。”
客人走后,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少年一人。直到馥郁的茶水再也无一丝热气,穆骐安这才放下手中一直捏着的请帖,对着空无旁人的角落说道,“影二,想办法查一下这宫宴是什么回事。”
“是,主子。”
沙哑的男声凭空出现又很快消失。少年逆光而立,垂下双眸,倏然抬手捂住那紧贴着心窝的冰凉之物。这股冰凉好似给了他无尽的能量,少年挺直肩膀,昂首阔步也离开了这里。
是夜,世子院正房里,烛火在乌木桌案上摇曳着,隔壁哗啦啦的水声不时响起。一道黑影闪过,带起一阵清风,烛火猛地一矮,险些灭掉。好不容易,烛火顽强地重新转为明亮,而光洁的桌案上却多了一物。
不多时,少年一身水汽自湢室中走出。行走的脚步微顿,穆骐安直觉房间里有些许不同。环视四周,少年的视线停留在了窗边的桌案一角。
走近桌案,少年拿起桌上多出来的青竹管,轻轻撬开取出内置的纸卷,缓缓展平,这纸却洁白如雪,无半点墨痕。穆骐安并不诧异,熟练地将纸条一头靠近烛焰,须臾之间,一行黄褐小字幽幽浮现。
凭空出现的字越来越多,少年双眸中窜动的火焰越燃越烈。
呵,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这般费尽心机要陷害于我。
穆骐安心中明白,既然自己已知晓这新年宴的玄机,定不会让对方如意。可是这样一来双方多半会撕破脸皮,恐怕会牵连无辜之人。
想到这,少年将小厮唤进来,吩咐道,“随苍,明日你带人去姜府退亲。”
“殿下,这是为何?好端端地……”随苍本来不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失声问道。
少年不愿多说,“好了,此事不必多问。记得一定要大张旗鼓地去。”
“主子,退亲还要这般招摇?”小厮不解,而又想起一事,诺诺地问出口,“那小的怎么跟女方解释为何退亲?”
少年目光冷凝,将那年轻女子的面容从脑海里赶出去,道“就说本殿下要守孝三年,不好耽误女方花期,就以聘礼赔罪,让姜娘子另许他人吧。”
“……是,殿下。”
……
十日不长,转瞬即至。
按照惯例,每年的新年宴都在酉时举行,今年也不例外。当金轮西沉,最后一缕光辉照射到紫宸门时,便是参宴的大臣及其家眷开始进宫的时刻。
按照品级,一辆辆带有不同家族标记的马车依次驶入这象征着大晟国最高权力的巍峨宫城。长长的车队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趁无人注意,纵身一跃,钻入一辆青盖马车中。
车上闭目假寐的少年,忽觉马车微震,空气中弥漫开一丝陌生人的气息。少年瞬间指节绷紧,条件反射般,欲欺近来者擒住对方,但又硬生生抑制住这股冲动,仍旧呼吸轻缓,唯有眼睫微颤,似鹰隼蛰伏暗夜,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未觉察出少年微动,瘦小身影单膝跪下,低声唤道,“殿下……”
“你是谁?跑到本世子的车上干什么!”似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少年睁大双眼,面带惊恐地喊道。
来人膝行几步,自怀中掏出一物呈至头顶,“殿下,长公主派奴来有要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