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晟百年世家都挥霍不来的富贵底蕴。
赵钰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坐到太师椅上,他状作无意的理了理宽大袖袍处的褶皱,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天家也未必比得上陆府。
光是那一盏高高垂挂的八角形宫灯,灯罩上绘制着四季花卉,又以彩绘玻璃成灯罩,怕也要百两银子。
赵钰开始忧愁,愁的是给陆家的聘礼,忧的是未来的岳父大人掌不上眼。
陆清梦打赵钰一进来,视线就直直落在赵钰身上,一刻都不曾挪开,此时见赵钰身旁兀自升起一股雾惨云淡的氛围,渐渐将赵钰笼罩成一团似的。
他不由得笑出声,秀眉轻扬:“赵郎这是作何?进来不同我先打声招呼就罢了,坐下来反要愁大苦深的,好似我欺压狠了赵郎。”
“我又打哪儿占了赵郎的便宜。”
赵钰恍如梦初醒:“不曾,方才是想事情入了迷。”
“清梦又再打趣我了。”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案几,案几还摆着几碟精致的糕点,皆是陆清梦平日里爱吃的,还有一套青瓷玉茶盏。
茶壶是茶奴刚呈上来的,彼时还冒着热气,清鲜的茶香四溢。
茶奴提起茶壶正打算沏茶,陆清梦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茶奴即刻将茶壶放下退至到正厅角落处候着。
“在兴安县新采摘的茶,前几日刚送来府上,赵郎尝一尝这茶的味道如何?”说着,陆清梦提起茶壶将他身前的茶盏倒上茶水,堪堪至七分满时才停下,而后将茶盏端起放到赵钰眼前。
今日,赵钰只着了一身素雅的青色锦衣长袍,墨发被玉冠束起,他微微低头,一张玉面带着夺目耀眼的光华流转,剑眉飞扬,眉眼含情渐满,周围的繁复繁华贵都被压下去三分颜色。
修长白皙的十指托起那青瓷玉盏,霎时,茶香在他鼻尖四溢。
随之而来的,是茶汤的甘苦醇厚在他舌尖逸散。
赵钰唇角微弯,声音如裹挟初春温润的风:“味醇,回甘无穷,是上等的好茶。又托清梦的福运,我才得以尝上一尝。”
翩翩玉树映风前,侪辈如君最少年。【1】
疏忽之间,陆清梦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他看向赵钰的眼神更为热切,世间美人再无赵郎此等绝色。
他的毛病又犯了,又想将赵钰绑回府中洞房花烛。
“少爷,张家大老爷和大夫人来了,这会儿正往大厅赶来。”门倌一路小跑着过来通传,打断了陆清梦荒诞又猛烈的想法。
陆清梦颔首,示意他知晓,挥手让门倌退下。
不多时,张子骞携同妻子庞曼云一道出现在正厅前,陆清梦起身相迎,候在一旁的福元、保定二人赶忙上前去搀扶主子。
赵钰自是起身跟在陆清梦身后。
“大哥大嫂近日可安好,因府中实务繁忙,抽不出空登府拜访,还要烦请大哥大嫂前来。”陆清梦甚是热忱,对张家大哥大嫂是以亲兄长嫂相待的。
张子骞温朗笑道:“清梦同我们拘礼什么,也是一段时日不见,性子越发通透,不像子阳是个犟驴的脾气,整日往外跑就知给家里惹事,家中的事是一概也不顾及。”
见夫君越说越来劲,庞曼云悄悄扯了扯张子骞的袖袍,示意他收敛些,而后她看向身后的两个贴身丫鬟。
两个丫鬟立马走上前,将手中的捧盒交至陆清梦的大丫鬟巧慧手中。
庞曼云声音轻柔:“我从南洋得了几盒香料,海外运来的,都是大晟不曾见过的稀罕货,想着你惯喜欢熏香便选了些来。”
“不知清梦是否记着,子阳是寻了一株东阳血珊瑚树摆在内厅的,足有半人高的那一株。当时我看清梦是问了一嘴的,觉着子阳那小子暴殄天物、不知其珍,今日便让奴仆搬到府中送由你罢,算是给那物寻个好的主子。”
接着,她又道:“前些日子听陆夫人说你染了风寒,我托人买了些药材,治腿疾的药材一并买了些,可请许大夫看看哪些药材能用得上的,以备日后的不时之需。”
陆清梦心中划过一丝暖流,他嘴角含笑道:“承蒙嫂嫂对我诸多厚爱,清梦感激不尽,谨受教诲。”
“你这孩子,同我客气什么。”庞曼云笑呵呵的。
二人是叙旧了一番,这时张子骞这才注意到陆清梦身后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公子。
张子骞疑道:“这位公子是?”
陆清梦往后退了几步,同赵钰站在一起,他开始向夫妇二人介绍:“京城赵家,赵钰。昨日浔阳街的古韵食府新开业,酒楼的东家便是眼前这位赵公子,日后是要在府县扎根经营酒楼、经营丝绸瓷器等这类的生意,我与赵公子情谊匪浅,还望大哥对他多有照顾。”
在府县,张家的丝绸、瓷器生意是数一数二的,南北两方都有张家的庄子、铺子,近百家商户远地而来只为与张家商谈供货的营生。
张子骞适才恍然大悟,他看向眼前相当登对的才子佳人,想起府县近日里的传闻,竟不是捕风捉影的谣传。
京城官家落魄的赵公子,听闻是科举舞弊那一年的探花郎,不靠舞弊也能考取一甲前三,可想才学了得。张子骞虽心中疑惑未解,但公子醉玉颓山【2】、高才博学,他报以极大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