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到牧浔再次折返回白鹰床前,云砚泽面上的那抹笑意已经淡去了,病人看上去还算精神,正睁着一双清明的蓝眸,饶有介是地看着他。
像是在等着他主动开口。
牧浔双手交叠,组织了几秒语言:“月遥都和我说了,遇袭那会……多亏了你。”
云砚泽眨了一下眼睛,一副“事实如此”的模样,成功把首领的后半句话卡回了喉咙里。
但医务室里惨白的光线从顶上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像在银发男人身上盖了一层冰冷的霜,让他看上去随时都可以再毫无生机地再晕过去。
尽管知道对面这个人是谁,自己不应该这么想,但……
牧浔瞥了一眼他脸上的呼吸面罩,把后半句话说完了:“黑蛛向来恩怨分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们。”
这次云砚泽没有眨眼。
女孩刚刚和首领分享了交流心得:
眨一次眼是“是”,两次是“不是”,三次是表示疑惑。
于是在等待他回答的时候,首领的视线不可避免落在那双冰蓝的、被浅色长睫覆盖的眸。
在山洞里,它们像两盏易碎的琉璃灯,摇晃着明灭最后一点生息;
而此时此刻,又重新变回牧浔看不懂的深海,将主人的所有情绪一并埋葬。
他等了很久,才等到云砚泽缓缓地阖了一下眼皮。
“……行,”牧浔舒出一口气,“等你能说话了,再和我们说你的要求就行。”
“不太过分的,黑蛛都会尽量满足你。”
云砚泽应了好,于是病房内又陷入漫长而诡异的安静。
牧浔没有开口说话,看上去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他旋着左手的指戒,目光落在面前人吊着针水的那只手背,上边的皮肤透明到几乎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尖锐的针头戳进去一半,被胶布钉死在云砚泽的手上。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撞入那双冰蓝色的海。
正待开口,云砚泽突然地对他眨了三下眼睛。
是“疑惑”的意思。
牧浔忽然无师自通了他想要询问什么。
他沉默几秒:“那个偷渡客死了,已经检查过他身上的生物芯片,只是最简单的定位芯片。”
“但他能在那几天接渡的千百个人里认出我们,还有那头狮子……”牧浔看向他的眼睛,“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在缓缓蔓延白气的面罩下,云砚泽双唇翕动,但他很快地对首领眨了两下眼睛,表示自己不知道。
那双红眸敏锐得惊人,只在瞬息之间,就捕捉到了他抽动的嘴角。
牧浔眸色加深。
“你既然参与过实验,应该知道一些内情,”首领直白了当,“那些异兽,它们能认出我?”
按照老师的口信,这一批异兽是培养出来专门应对黑蛛的。
但是……
首领皱了眉心。
回来的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同一件事情。
那个偷渡客认出他,和异兽能够认出他——
是同样的原因吗?
如果单从一方来看,偷渡客能认出他们也许是随身携带了精神力检测的设备;三头狮则是帝国做过些针对牧浔的特训。
但两者结合起来,就没那么容易解释了。
一个是替人跑腿的探子,一个是初开灵智的野兽,他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一个两个都这么简单能把他闻出来,以后黑蛛还干不干了?
云砚泽停顿几秒,向他眨了两下眼,又在牧浔的注视之下,缓缓补了第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