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的并非是年轻书生,而是眼若寒星的枯荣军士。
“季大哥可有消息?”
十一卸去伪装,将纸包里藏着的纸条取出:“季公子被云天明拘在屋中,不曾有大碍。”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一拍桌子,低声开口:“那还等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区区云府还闯不得?”
十一回头瞪了眼那莽撞的少年:“安静些,如今寒水城戒严,那暗道我们怕是不能再闯,公子的意思也是要我们在此地待命。”
那剑奴愤愤别过头去:“眼下岁安副使也投了敌,我们早晚会被出卖,难道公子费尽心思让我们进流云原,便是在此处干等着么?!”
十一垂下头去看手中褶皱的字条,上头只有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今夜午时三刻,城郊树林接人。
他五指一拢,抬头道:“午时三刻,去树林。”
云府。
耳边水滴声不断,季向庭终于皱了皱眉醒来。
身上仍是提不起力气,他低头一看,手腕上两条粗壮铁链缠绕,叫人更是动弹不得。
当真是怕他又同上一回那般逃了,下了药也不放心。
他身处一间装潢清雅的偏殿中,屋门之外影影绰绰皆是云家子弟走动巡视的身影,而屋内四角更是各站了名侍从,虎视眈眈地望着季向庭,不敢有任何懈怠。
季向庭扫视一圈,便疲懒地靠在床榻上,自顾自思忖。
强抢寒洲剑的名声传出去,如何也算不得好听,眼下云天明抓他还缺个正大光明的缘由。
想来那位“云霁”怕是凶多吉少,一来能借机起事将罪责扣在自己头上,一来也能让真正的云霁出现,让云天明得以正大光明地剖剑来救。
若是这伤人的凶手是自己,那剖出寒洲剑来救被伤之人,便显得如此天经地义。
只是他怕是忍到强弩之末,才让这本该徐徐图之的阴谋急躁不堪,漏洞百出,才让自己与岁安有机可乘。
正思索间,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里头皆是我们的人,别想耍什么花样!”
“不过是与季公子叙叙旧,这位暗卫尽管放心。”
季向庭唇角一挑,天光自大开的木门涌入,他随手拿起桌边放着的砚台便朝人砸去。
“季公子,何必这般暴躁?”
季向庭冷笑一声,看着背光而来的身影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
“若是别人倒还好说,但对你……属实不配。”
岁安接住砚台放在桌边,看着层层禁锢的人叹了口气,扫视一圈周围,却连茶壶都不曾有。
他手中折扇在掌心敲打,两人一站一卧,一时竟无言以对。
最后还是岁安先开了口:“我与你脾性相投,此番亦是不得已而为之,然我已查阅医书,曾有人剖剑而不死,云家主已答应我,此事之后定会保你性命。”
季向庭挑了挑眉反问道:“岁安副使,你是最懂得赶尽杀绝的道理的,这话说出口,你信么?”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即便是再缜密的阵法,也总有一线生机,我如今能做的,便是替你去抓住这缕生机而已。”
季向庭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岁安看着他冷硬的神色,神色终于浮上些许不忍。
“走至此处,我已没有回头路能走,唯有日后再赔罪。”
“三日后,云家主便会开启祭阵,皆是怕是天启大陆每一人都能瞧见那般景象,在这之前,我每日都回来看你。”
季向庭终于睁开眼,眼眸猩红地望向眼前虚情假意之人,手腕铁链不住晃动,惹得监视着此屋的云家子弟纷纷拔出剑来。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季向庭竟生生掰断了床榻一角,木屑飞扬,木刺深深嵌入他的掌心,鲜血淋漓。
岁安抬手一阻,在云家子弟的注视下走上前去,掏出洁净的软帕替人止住血。
“还请季公子爱惜自身。”
季向庭艰难挥开岁安的手,将手中被血染透的软布扔进他怀中,将那一袭白袍染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