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哭脑海中浮现起出发前日岁安在他屋里说的话。
“黑鬼,季向庭此次在唐家没有任何异样,但难保他之后不会发难。”
“我还有一种预感……家主比之应家,或许更在乎季向庭。”
从前他只觉荒谬,可如今情况,却叫他汗毛直竖,悚然一惊。
应寄枝怎会对人生出情感?他分明……
青芜城一事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平川原,更有不少人亲眼见过那日苍穹之上的异象,形势仿佛顷刻间逆转。
应家军一路南下,马蹄声还未传到城中,城门便已打开,百姓夹道瞧着应家军踏入城中,甚至出现了几城城主抢着求见应家主,只为了让其借道自己城中,好得十年庇护。
唐家不仁,若能保全己身,何必执拗地守着那所谓的忠义不放?
季向庭站在帐外,看着几位城主争得脸红脖子粗,不由自主地唇角弯起一点笑意。
正准备看戏,便见一位城主朝自己看来,眼神发亮,季向庭顿觉不妙,正要转身,便被人一把拉住手腕。
“季公子,您可得帮我们说说好话,若是成了,必有重谢!”
“季公子,他那地方穷乡僻壤,我出的价钱绝对比他们高!”
“季公子!你若应了我,我们自此结义,我认您为大哥!”
季向庭被一叠声声如洪钟的“季公子”喊得脑袋发晕,头大地摆了摆手,好笑地看着几位城主:“几位豪杰,见者有份。我能替你们说好话,不用什么谢礼,只求日后我来城中做客,好让我免一顿饭钱。如何?”
城主们对视一眼,他们多数年纪不小,一双火眼金睛自能看出季向庭话语间的真情实意,不由更是心生敬意,就差拉着季向庭当众结拜,把酒当歌。
“季归雁。”
呼唤声传来,季向庭眨了眨眼,朝众人拱手一礼便掀起帘帐抬步走进,半真半假的抱怨便被隔绝开来。
“李元意与江潮可找我几回了,家主再扣着我,让我替你收拾烂摊子,他们可要大逆不道入帐强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鸠占鹊巢地倒入柔软的床榻间,在一片冷香中沉沉睡去,难得没有噩梦缠身。
应家军的铁蹄之下,前世是血流成河,而今生却是花团锦簇。
至少今生,他的手上再没有让他痛苦至极的罪孽。
自青芜到唐家都城,数十人组成的应家军只用了两天时间,便至柳城,竟是比应长阑还快上一日。
平川原,都城。
“长渊副使,柳城城门已开,明日应家军便会军临城下,眼下守军不足,该如何是好?”
长渊握着手中黛青色的发簪,瞧了许久,才小心地将它插在鬓发间。
多年前她舍下满副金钗耳环,随唐意川离开乐楼,却唯独舍不得扔下这枚簪子。
唐意川或许不知道,这是她
第一回收到礼物,收到不求回报的礼物。
“告诉唐家军,应战。”
唐家子弟咬了咬牙,看着眼前神色如常的女子跪下:“副使,这几日已有不少唐家子弟望风出逃,如此怕是……”
长渊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唐家子弟,脸上露出一点嘲讽之色,她缓缓起身,手中长剑盛着月色抵在对方颈边,便看他大叫一声,双腿发软地瘫坐在原地。
她从前无比仰慕的仙家子弟,如今再看也不过是苟且偷生、贪生怕死之辈。
“若不想死,便提剑应战。”
拂晓时分,天色阴沉,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季向庭勒马立于唐家都城前,看着只身站在城门口的女子。
“长渊副使,别来无恙。”
长渊手中持剑,一言不发地看着二人良久,才开口道:“客套便免了,应家主决定率兵前来,今日便是你死我活之局。”
季向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民心向背,你早已分明,明知唐意川无可救药,却仍执迷不悟,非智者所为。”
上辈子与唐家的战役结束得太快,他们尚与唐家军缠斗不休,便听见唐意川与长渊一同身陨的消息。
战场上顿时静下,应家子弟与唐家子弟面面相觑,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