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让他不满意,便要受罚,那疼痛让应寄枝记忆犹新,是以他对这位父亲,着实是又爱又怕。
这一等便是一日,在应长阑门前,谁都不敢给应寄枝递个垫子让他稍稍歇歇,他便只能默默站在门口。
耳畔渐渐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少爷站在此地如此久,怎么也不见家主开门?”
“唉……听说少爷没有剑骨,怎能做应家的继承人?想来家主与夫人定然很失望罢!”
“家主与夫人本就不和,本以为如此天赋异禀的两人生出的孩子会是何等惊才绝艳,可如今……”
“难怪年纪这般小便被接到别院养着……”
分明一日未进食,一双腿更是酸软得厉害,在这些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议论声中,应寄枝却仍站得笔直。
正忍耐之际,他后背却被人猛地一推,他顿时双腿一软,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回头望去,见一双绣着金丝的鞋,不由皱了皱眉抬头:“应二,道歉。”
彼时应二身量还没应寄枝高,一张未脱稚气的脸上却已挂上十足的趾高气昂,偏头睨了眼应寄枝,冷哼一声。
“我为何要和废物道歉?”
应寄枝长袖下的手指握紧,紧咬着牙关才不至于伸手揍回去。
爹娘因为自己已是饱受非议,不能再如此任性让他们难办。
“道歉。”
他脸上的不忿之色仍被应二察觉,对方顿时哈哈笑起来:“剑骨都没有的废物,还想揍我?到时候可别哭着找你爹撑腰!”
随行的侍卫恰到好处地姗姗来迟,连歉意都显得那般敷衍:“真是对不起,我们家少爷赶着与家主议事,有些着急,还望寄枝少爷大人有大量……”
他一边说,一边便推着应二往殿门内走,低声开口:“少爷何必与他动气?应家主此时来找你,说不准便是为了少主之位……”
厚重殿门打开又阖上,应长阑的身影却始终未曾出现在应寄枝眼前,他极轻地呼出口气,拍了拍落灰的衣服,摇晃着又重新站起。
总会给他开门的,父亲身为家主太过忙碌,再等等便好。
直到夜深人静,应寄枝稚嫩的脸颊苍白,狼狈地撑在石柱上,才终于听见殿门吱呀一声。
他额头满是虚汗,眯着眼眸望去,终于瞧见应长阑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踉跄上前两步踏入殿内,张口声音却是嘶哑:“见过、父亲……”
应长阑伸手虚虚一扶,应寄枝还未感受到暖意,便又抽离出去:“你来,便是已经作出了选择。”
小孩总是记吃不记打,纵使被应长阑晾了一日,纵使身体已疲惫到极点,应寄枝仍为父亲难得的关怀而心中雀跃。
他艰难地跪在地上,对应长阑没头没尾的话一知半解,却仍是开口道:“父亲,我想修炼,即便……我身有不足,教我些剑招便好。”
他想要保护母亲,亦不想让父亲失望。
应长阑看着眼前幼小的身影,将他所有心思都一并看透。
“以你那些优柔寡断的心思,想当少主还不够格。”
应寄枝骤然抬起头来,脸上故作成熟的镇定不再,只剩焦急:“父亲!”
话还未说完,他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牵拉着往前,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应寄枝才发觉自己被父亲一把拎起。
应长阑的神色他再熟悉不过,那时每每自己受罚时父亲的模样,他无法控制地一抖,一双眼眸恐惧地望向应长阑。
“身为应家少主,不该恐惧,亦不该留情,若你学不会,那我来教你。”
一股寒意自应寄枝脚底升起,他瞪大眼眸本能地挣扎起来,却如同蚍蜉撼树,连逃离都无法做到。
清亮的眼眸映出一道冷酷的寒光,应寄枝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手握长剑,干净利落地洞穿了自己的胸膛。
飘在半空中瞧着眼前景象的季向庭下意识伸手去拦,却只看着那锐利剑锋劲直穿过自己透明的手心。
他掌心一握,似是要牵住谁的手,却终是停在原地,垂下眼眸。
他曾听岁安说起过此事,也知晓应寄枝的隐秘,彼时他权当画本来听,可这般酷刑在他当真眼前发生,他却没来由地心尖一疼。
许是先前那般生气的应寄枝他从未见过,又许是……应寄枝此刻神情太过可怜,让他再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不明白应寄枝如此大费周折,只是为了将自己拖入用他的梦魇构成的幻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