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一声轻笑同那小沙弥的声音一道响起,似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可你觉得他会信你么,应寄枝?
——折断他的羽翼,关入笼中,他的目光便能一直落在你身上,何乐而不为?这对你并不是难事。
——动手吧。
应寄枝陡然惊醒,攥紧了季向庭的手腕。
季向庭却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将应寄枝推开,一言不发地起身将衣架上的衣衫穿上,浑身痕迹被红衣尽数遮掩,再看不分明。
主殿内层层轮转、欲将人锁住的禁制一瞬停止,季向庭毫无察觉,轻而易举地推开殿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应寄枝望着季向庭的背影远去,暖意融融的主殿霎时失了温度,寸寸凉下来,他指尖一动,探向床边。
床边小几处,隔着季向庭送他的梨花枝。
血线自他唇角溢出,他伸出的手指停下,面无表情地擦去那点血迹,洁白梨花瓣被灵力定格在绽放之时,仍是纤尘不染。
花枝尚在,温度却冷,纵使他灵力磅礴,也留不住昨夜季向庭递给他时,上面莹莹滚动的露珠。
就像他满身枷锁,留不住心向天地的季向庭。
应寄枝靠在床头,眼眸渐渐浮起一抹猩红之色,仰头闭目。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声音响起。
“这般有气无力做什么?遭罪的又不是你。”
应寄枝骤然睁眼,看季向庭叼着一只包子去而复返,姿态随意地靠在床边,手中拎着一截崭新发带将散乱的长发重新系上。
应寄枝难得有些愣神,直直盯着季向庭,眼中猩红未褪,反将季向庭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以为是我欺负你……我并非耳聋目瞎,你这辈子干的事我都看在眼中,我自有评断。”
“方才的问题你不愿答,那我便自己查。”
他挑了挑眉,全然不见面上怒意,反而俯身端详一番应寄枝的神色,笑道:“怎么,我们风光无比的应家主被男宠吃干抹净扔在原地,便要掉眼泪了?”
应寄枝面无表情地看着季向庭,伸手往他腰上一捏。
季向庭浑身一抖,虚张声势地点了点人。
可算是见识了,眼前这人可比上辈子还惹不得。
季向庭歪在床头,在应寄枝的注视下慢慢将口中温热的包子吃完,五脏庙被填饱,起伏不定的情绪似也在他做下决定时平静下来。
应寄枝油盐不进的态度的确让他恼怒,以至于在他沉默的那一瞬,季向庭满腔恨意几乎压抑不住。
可待他匆匆出门,撞上门口拎着食盒的岁安,却又愣住。
“季公子,看来家主又惹你生气了。”
季向庭停下脚步,默然不语。
岁安头疼地叹了口气,将手里食盒递过去:“季公子,你当能察觉到,家主与常人有异。”
季向庭看着岁安,对他话中深意并不意外。
“我与夜哭虽对公子的作为并不赞同,但仍私心不愿家主同他父亲一般。”
岁安似是回忆起什么并不愉悦的事,皱了皱眉,话语里带着几分恳切。
“许多事,比起去听、去看,还望公子……去用心。”
食盒被岁安揭开,里头是温度正好的包子,正徐徐冒着热气。
季向庭盯着食盒中的吃食看了一会,终于伸手捏了一只叼在口中一咬,是自己惯爱吃的味道。
有些人瞧上去来者不拒,在军中最是随性,实则口味又怪又挑,真正合口的东西并不多,也极少有人能察觉。
季向庭心中蓦然被什么东西轻挠一下,原本汹涌的怒意便在热腾的蒸汽里消散大半,他捏了下眉心
当真是魔怔了,他们上辈子彼此说出口的真话都少得可怜,自己尚能对应寄枝笑脸以对,怎么这辈子得不到一个答案,自己便这样生气。
岁安的身影不知何时离去,季向庭停在原地思忖片刻,脚尖一点便上了屋顶,熟练地掀开一处屋瓦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