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钟响,鬼火狐鸣,长廊复又出现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愈发靠近,停在门前。玄易望着木门上映出的人形,浑身抖若筛糠。
他扒着茅草一头扎进去,结实的动静让暂且走神的四人纷纷扭过头来。
沈听寒盯着紧锁的门扉下了定论:“影响他道心的节点应该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屋门敞开,提灯的侍仆五官不清,像在梦中见到的人物,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淡淡光晕,看不出具体的表情变化,从一阵朦胧的幻光中总觉得侍仆都弯着一双眼,笑不达眼底。
一男一女的侍仆都套着青黄相接的道服,胸前一只青鸾栩栩如生精美绝伦。虽是多年前的制式,如今看了也并不陌生。
阮长风和沈听寒对上一眼,异口同声道:“回春派?”
可玄易入灵剑派之前只说他曾在万佛殿借读过。
顾元香打量着柳伏意的神情,暗暗觉得不妙,不会是姜美娘的事情又要再上演一次吧?那这回四舍五入是当着全修界的面杀人,能全身而退的几率微乎其微。
她转念又想,姜美娘那件事也算不上全身而退,挨一次骂和挨两次骂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两位侍仆嘴上说着好话哄着,手上动作十分麻利,男侍将玄易从草垛里拔萝卜似的揪出来。女侍手指一转,洁白的灵力之下黄符显纹,她将那张黄符按在玄易身上,符纸燃尽,玄易便在那阵寒光中一尘不染,洁净清俊。
柳伏意大致猜的到接下来的画面:“娈童?面首?”
玄易几乎是被拿棍子赶鸭上架,一路绕过前院,拐进后院中一处偏僻侧厢房。
他被扔进去,扑进一团柔软之中。茅草上趴久了,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他如惊弓之鸟般惊惧不安。
提灯侍从只负责把人送进房里,他们达成任务连头也不回,照旧拎着手中灯回到前院自己的位置上。
侧厢房内伸手不见五指,四人跟着在门前站定,听见里头传来牙齿打颤的声音。
咬牙切齿,栗栗危惧,原来竟是这样一副光景。
沈听寒道:“道心种魔始于此刻。”
细碎的哭声混杂着瓷器碎裂之声传出来,仅一门之隔,玄易濒临崩溃。
沈听寒敛着眉,伸手想要推开那扇禁闭已久的房门。抬手刹那,其余三道目光齐齐汇聚在他指尖。
柳伏意深知这几人之中,能够真正体会玄易心情的只有沈听寒,孩提时期相似的经历,让他平白对尚且年幼的玄易生出不可抑制的恻隐之心来。
沈听寒想起什么,面色冷白如玉,他指尖微颤终于将手垂下去。
宗门大比年年都有一道问心阵,但问道心是否可取,他心存疑虑。有些人生来顺风顺水无灾无病,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些人光是活着,走到宗门大比的会场就已经穷尽心血苦熬血泪。
偏偏一道问心阵就可以将他们花费数十年平复的隐痛重新现于人前。伤口好容易结了痂,一朝被连皮肉一块撕下,血流不止,扯骨连筋。
柳伏意半道便握住他垂落的手,久违的暖意填平他心里那块长久撕裂的缺口。
“没事了,玄易不会再受委屈,你也不会。”
她没有回头,话语斩钉截铁,撞得他一瞬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