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疼痛抽走他所有的力气,玄易像一具尸体一样毫无生气,任秦欢在他身上刺下属于她的印记。再趁着伤口没有愈合,用墨描摹过几遍。
笔画深刻,墨迹浓重。
秦欢两个字烙在他心头,心魔也自此种下。
“这是墨刑。”阮长风低语,“平康坊是酆都地界的一处玩乐之所,酆都内做生意的老板通常会在卖身的仆从身上刺字,用于昭告旁人奴仆的主人是谁,也用于羞辱,那块儿刺了字的人都不算人,是猪狗不如的贱骨头。”
秦欢勾着唇欣赏他胸前的烙印,心满意足地从他身上下来,随手将刀丢在床榻边。
“你舍得死吗?你那病怏怏的娘亲死前给你的唯一一句遗言,就是要你好好活下去吧?”她佯作惊讶捂了唇,“哎呀,她要是知道一句祝福能让你忍辱负重受这么多苦,会不会把眼睛哭瞎啊?”
“楼晏,你就和我犟吧,看看到底是你命硬,还是我更毒。”
秦欢大笑着甩上厢房的门,玄易见她走了终于泄了口气。
四人静默无言,玄易强忍着喉头处的撕裂感,将眼泪吞下去,低头盯住那把染血的匕首。
他的外貌肉眼可见地变化,岁岁光阴走马观花,玄易的容貌已经恢复成青年模样。
他沉着脸,从地上拾起匕首来。
“他不会要自杀吧?”顾元香语调发颤,她有些不太敢看下去了。
沈听寒摇了摇头:“问心一直解不开,就说明他很想活下去。”
柳伏意道:“这还是他的记忆,只是这一刻他太痛苦,这个画面一直折磨他到长大。”
玄易起身,脱了那件破碎褴褛的外袍,咬着唇,一刀刀剜去胸前的血肉。
……
“真恶心。”他气极反笑,牵动痛处,皱眉蹙额。
玄易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也顾不上胸前止不住的血水。他累极了也痛极了,往后躺倒在软榻上,感觉生命随着血液流动在慢慢流失,似乎就要挨不到天明。
可他的心魔还没有显形。
玄易静静躺着,喘气声越发粗浅,眸光微动,视线模糊。记忆如走马灯般掠过,纷纷籍籍杂乱无章的侧厢房同样如虚影瞬间倒塌。富丽堂皇甲第连云的楼家古宅顷刻间被夷平,方圆百里万象归一,问心淡蓝色的灵力如风卷过,平地又起高楼,山环水抱清幽绝俗之处,矗立起一座白玉古刹。
他自己剃了发,长跪佛前,求一个答案。
签词落地,四字震心。
“诸恶莫作。”
玄易无奈笑了笑,把那根签揣进怀里,起身弃了剑。
灰色衲衣随风扬起,他绝裾而去,茕茕孑立。
“原来是因为签词他才放弃剑道的啊。”顾元香望着玄易远去的背影,转头一看,三人围着他丢下的那把剑若有所思。
她蹲下身来,左右看过了,仍然看不出这剑有什么特别的,看上去再普通不过了。像是随便找个城里铁匠铺的铁匠就能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
柳伏意伸手轻触,被仿佛看不见的余波刺痛指尖。她心下了然,解释说:“恨意,这把剑凝聚了玄易对秦欢所有的恨。他化解不了恨,只能把剑一起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