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三眸光微闪,下了牛车,不动声色地将车上另个伙计挡在身后,拱手道:“云财主误会了,老汉绝没有那个意思!”
“只是老汉的铺子也不单同云财主一人做生意,凡事皆有先来后到,这棺木是丰岭村何家半月前订的,如今到了期限,于情于理也该给他送这一趟。”
木老三微微抬眼,不解地问:“再说,云财主不是前几日才领去一副柏木棺,虽说第二日又来下订,可、可这副,也是急用?”
身后的马蹄声愈近,不必回头也知,是燕濯那厮。
一时间如芒在背,摛锦不由语塞,含糊地应声:“差不多吧。”
她略过这茬,驱马向牛车靠近,木老三躬着身子,随着她的方向,一点点地腾挪步子。
摛锦忽而抬手,在棺壁上敲了敲。
木老三适时陈述道:“这是杉木,质轻,虽没松木、柳木易腐,但比起柏木,还是差得远了。”
她微微颔首,似是没了兴致,将要调转马头。
木老三心下才定,突兀一声闷响闯进耳里,他急急抻长脖子,就见摛锦单手握着剑鞘,将棺盖撞开。
“云财主这是做什么?”
摛锦扫过空空如也的内壁,朝后方人轻摇了下头,这边只淡声道:“随意看看。”
木老三敢怒不敢言,闷头将棺盖归位,爬上车架,就拽起缰绳,催牛快走。
另一边的王家神色莫名,敷衍寒暄几句,也要告辞。
谁知燕濯倏然拔出刀,刃上泛起寒光,仅是一瞬,便架上了王员外的脖子。
“不急走,本官怀疑,是你杀了王瑛。”
摛锦微愣一下,诧异地望过去。
王员外面色青青白白,大气都不敢出,驾车的仆从登时跪了一地,剩下个员外夫人捏着帕子,一边抹着泪,一边喊着冤。
“大人明鉴,都说虎毒不食子,我夫妻二人历来行善积德,在平陇县颇有善名,如何会对自己的独女下此狠手?”
燕濯此刻端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冷声道:“可本官听说,王员外是一口一个孽女,恨不得王瑛最开始就死在外头。”
“那、那是他嘴硬心软,实际他比谁都伤心,是不是?”
员外夫人往他后腰处用力一拧,王员外眼里立时榨出两滴泪来,僵着一张脸,想点头又忧心被锋利的刀子剐去皮肉,只敢将两颗眼珠子上下摆弄。
“哦,原是如此,”燕濯的眼底浮现出讥诮之色,从怀中取出一纸黄符,道,“那这镇压厉鬼的符咒是怎么回事?若非你们做贼心虚——”
“不、不是!”员外夫人脸色煞白,尖叫道,“这是安魂符,我是想让瑛儿好好安息。”
“道家讲究以笔通神,以符载道,笔法不可倒、不可断、不可复、不可逆,需一笔完成,但这张符,却将这些禁忌触了个遍,”燕濯似笑非笑道,“就算这是安魂符,也是张毫无作用的假符,足见安魂之心不诚。”
员外夫人嘴唇翕动几下,却再无可辩驳之言吐出。
燕濯微微侧目,扫过瑟缩在牛车上的木老三,以及躲在木老三身后的小工,手腕稍动,刀刃与皮肉又紧实一分,已在其间压出一道褶痕,若再近毫厘,定然血溅当场。
“事情既已明了,本官这就将人犯带回,但敢反抗,格杀勿论。”
地上的仆从瑟缩着身子,一个个脑袋几乎埋进地里,活像是受惊的鸵鸟,王氏夫妇面色颓败,似是已经认命。
摛锦忽收到燕濯递过来的一个眼色,虽不满他区区一个九品下的芝麻小官竟支使起她来,但念在他是在为大邺鞠躬尽瘁、做戏办案的份上,勉为其难地翻下马,从鞍袋里扯出一卷麻绳。
麻绳若缠上手,缚上结,那便是板上钉钉的罪犯了。
摛锦走过去,在仅隔三步的位置站定,动作夸张地将绳索展开抻直。
抬眸,便见他微微扬眉,无声道:“一、二、三——”
“此事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