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崔潜旁听了来龙去脉,震撼之余,心中生出无尽痛苦,狠狠攥紧拳,猛力砸向裴湛的脸,破口大骂:
“裴湛你个畜生!都是你毁了我和知知的一切!你给我去死!”
裴湛被砸得偏过脸去,再回首盯着崔潜时,舌尖抵了抵发麻的齿根,眼中尽是冰冷恨意,便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和崔潜疯狂撕打起来。
二人的动作毫无章法,只讲究招招往死里揍对方。一时间,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低声辱骂、恨意喘息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混杂在一起。
分不清是谁先见了血。他们如同两只角力困兽,拼命撕咬对方,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最原始的雄竞方式,才能宣泄胸口那股几乎要将人逼疯的痛意。
林雾知面色寂冷地退至屏风后,看着他二人拳拳血丝崩溅的场面,忽地扯了扯唇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活该被打,再打狠些。”
他们用尽手段对她争来抢去,却从未问过她想要什么……她自以为的爱,竟全是骗局……
既如此,那些床榻间的缠绵情话和郑重承诺,又存有几分真呢?
他们究竟凭什么敢这样玩弄她?!又凭什么敢这样肆意轻贱她的真心,漠视她的痛苦啊?!
就因为她出身卑微,所以连一点点的尊重都不配得到吗?
……或许这就是报应。
是她鬼迷心窍,背弃本心,执意嫁入世家高门的报应!
正魂游之时,裴湛倏地被崔潜一拳击中腹部,闷哼一声,低下腰咳了咳,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她的指尖竟也无意识地颤了颤。一股细微的刺痛从心口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眸,偏过脸去。
疯了!
她果然也疯了罢……
都已到了这等地步。
明明该恨他们的。
可为什么还会感到心疼?
…
…
七月已至,暑气渐重,黏腻的热浪裹着蝉鸣,将人心都蒸出几分躁意,倒叫人盼着来一场暴雨,或是……其他什么能让人痛快发泄一场的事才好。
这日,林雾知照常从济世堂下值,与师兄弟们告别后,行了数百步,在一个巷子口遇到身穿灼艳红袍,翘首等待她的崔潜——今日由他负责送她归家。
林雾知瞥了崔潜一眼,倒没说话,绕过崔潜,垂着脖颈往前走。
崔潜在她身后沉默地护着,直到她步入一顶小轿,放下轿帘,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令小轿旁的四个侍从起轿。
他没敢即刻出了小巷。
等轿子走远了,不会令旁人起疑,他方才缓步走出小巷。
迎着渐渐西落的晚阳,崔潜倏地想起那日他和裴湛打得几乎头破血流,林雾知突然出声,让他们停手的场景。
知知到底心软,决定再给他二人一次机会,就约定十日内,看他二人的表现和态度,再决定嫁给谁。
他原本苦涩嫉恨至极的心,瞬间就似灌了蜜一般,忙答应下来。
只要知知对他还有真情,不愿与他形同陌路,他都甘之如饴。
最终他与裴湛商议,十日之中,林雾知五日陪他,五日陪裴湛。
但他们又担心一日换一人的出现,会影响林雾知的清誉,便让裴湛借口出门游玩,三人移居洛京一处别院,且不能同时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今日正是林雾知陪他的日子,他特意一早就来接她下值。
三伏天,洛京热得冒烟,他也不打算带知知逛街或者去城外游玩,便在别院里摆上几坛冰鉴,准备叫上一些坊间名角来说书、唱大戏。
知知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望向他的第一眼,杏眸笑意盈盈。
崔潜不由心思活络起来。
他始终觉得知知对他念念不忘,否则裴湛又怎会自成婚后,就担忧他会夺走知知,乃至设局陷害他?
知知只是暂且分不清他和裴湛,犹豫该选谁为夫君罢了,一旦分清,她定然会跟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