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说了这些话。
何止林雾知不想再起争执,他也不想再起争执,曾几何时,他们总是笑意盈盈,仿佛有说不尽的贴心话……
那便再给彼此七日时间。
七日后,若他能赢得胜利,便想办法让陛下赐婚;若他不幸战死沙场,那便把林雾知还给裴湛,免得她在战场上受伤害。虽然后者会让他死也不甘心,但他也心知肚明,待他死后,全天下恐怕只有裴湛才能照顾好林雾知。
崔潜说完,静静地等待着。
他本以为等来的会是林雾知难过的流泪,激动地质问他,裴湛如何了?
可他设想了所有她可能有的反应,独独没有这一种——
林雾知只是立在原地,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一动也不动。
许久,她回眸望了他一眼,眼底似是无悲无喜。几息之后,她转身离去,衣袂飘然,没有一丝留恋般。
崔潜静躺在床上,不解地蹙起眉,什么意思?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
…
林雾知一离开主将的营帐,便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步伐也踉踉跄跄。
待走到僻静处,寻安跟上来,见她这副形容,登时握紧腰间软剑:“可是崔潜欺负你了?”
言下之意,若是崔潜欺负林雾知,他便过去宰了崔潜。
林雾知似是没回过神,片刻后,倏然握住寻安的手腕,凄凄惶惶:“他告诉我,夫君病了,病的很重……寻安,这几日你可曾收到过夫君的家书?”
当初,在长公主的宴会上,一同消失了三个人:林雾知被崔潜劫掠,裴思婉也带着王青禾连夜跑了。
可外人只以为崔潜去了战场,也只以为裴思婉带着林雾知跑了。
毕竟林雾知是随裴思婉离开的,而且平日不见她和崔潜有任何交集,众人自然联想不到二人关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关于裴思婉喜好亵玩容色美艳女子的传言便散播开来。
——恐怕她肖想嫂嫂许久,今日寻机得以下手,实在是家门不幸啊!
就连裴湛也差点信了这鬼话。
毕竟前往长公主宴席的马车上,裴思婉一直黏着林雾知,还说一些绝不会爱上嫂嫂的话。之后他在宴席,也是裴思婉的丫鬟赶过来,说林雾知出了事,请他过去看一看。心急之下,他竟然忘记验证丫鬟这话是真是假。因为林雾知不爱使唤丫鬟,所以裴思婉派自己的丫鬟请他过去也合情合理。
结果他跟着丫鬟去了。
等待许久,发觉自己被骗时,林雾知已然被崔潜带走,木已成舟。
还是寻安之前赠给林雾知一个随身携带的香包,顺着香包特殊的香气,彻夜追寻到了关东战场。
与林雾知会面后,林雾知便让寻安给裴湛递了信,让他不要着急。
裴湛收到信后,才明白林雾知是被崔潜带走了,暴怒之下,忽然想起崔潜之前说过的话——“你那么喜欢玩鹰,小心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
双生子命格不祥,二十年前,皇帝本想借此发作,奈何崔、裴二家联姻惨烈收场,皇帝只得忍下芥蒂。
如今裴家“识相”,令嫡长孙娶了一个小官之女,皇帝颇为满意,也自觉不能太过分,便想给崔家一些脸面,让崔潜和阳承公主联姻。
怎料崔潜当众不给阳承公主和长公主脸面……害得裴家也只得低调行事,免得再挑起皇帝的怒火。
【崔潜惹出祸事,拍拍屁股便去了战场,偏生前线战事吃紧,皇帝也不能随意处置他,倒是苦了我和娘子】
裴湛难以抛下官职,追到战场上,便在信中大肆冷嘲热讽辱骂崔潜。
夫妻二人就这般远隔千里,通过家书诉说着彼此担忧,思索着破局之法。
“已经五日不曾有裴大人的家书,但战火四起,家书几日不至也正常,林姑娘不必过分担忧。”
寻安说完,欲言又止,终是蹙着眉头从怀中掏出另一封信。
“不过,我收到了你表哥的书信,不知林姑娘要不要看一看?”
林雾知原本还神情恍惚,听闻李文进的书信,诧异不已:“表哥怎么会在这个时机写信?还送到了战场?”
寻安不知该如何解释。
林雾知担忧李文进遇到了危险,连忙把书信拆开,可一目十行看去,缓缓变了脸色,猛地将书信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