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心情极差,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狗来了都会被他阴阳两句,夹着尾巴吓跑的姿态。
但他向来爱怼裴珺,裴珺也已经习以为常,故而一时没有在意他的心情,反而握住崔潜的臂膀,半推半搂着,要带崔潜离开此地:
“来,陪我喝两杯,我们父子俩还未曾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呢!”
也顺便拽住裴阶的袖子,笑吟吟的使眼色,要裴阶陪着一同前去。
裴阶无奈叹气,只得朝裴湛微微点了点头,随着他二人离开了。
于是不过转瞬之间,兰橑院中先前的喧嚷争执便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裴湛默然凝望着三人和乐融融,渐渐远去的背影,眸中情绪翻涌,却终是和以往一样,化作一片沉寂。
他竟有些想林雾知了。
倘若林雾知在此,见此情景,定会依偎他的臂弯,柔声宽慰他莫要伤怀。纵使他的父母待他凉薄,他还有她这个亲人,她会一直陪着他爱着他。
但那是以前的林雾知会做的事……如今的林雾知……
裴湛微微侧身,略怅惘地望向书房所在的位置,心里极痛地想着。
如今的林雾知怕不是会拍手叫好,骂他这样的人,活该没有人在乎。
暮色渐浓,兰橑院灯笼次第点亮,在墙壁投下摇曳的光晕。
裴湛心情躁郁,在廊下反复踱步,最终来到曾经的寝房,仰躺在床塌上眷恋地轻嗅属于的林雾知清浅气味,以作安抚自己平静的良剂。
他暂时不敢去暗室。
他有些怕看到林雾知恨意的眼,更怕听到那些让他滚开的话。
…
…
书房暗室内,沉香烟缕自狻猊炉中袅袅升起,飘入朦胧纱帐。
林雾知睡的不安稳,无知觉翻身,顿时被股间酸涩肿痛激得蹙起眉头,睁开睡意昏沉的眼眸。
床帐外,隐隐约约的身影。
她以为是裴湛,没好气地闭上眼,睡了没几息,觉出几分怪异之处。
若他是裴湛,见她醒了,应是立即掀开床帐,入内吻她,为何……?
她警惕地睁眼:“谁?”
奈何四肢百骸都疲倦酸痛,她实在坐不起身,只能探着脑袋张望。
帐外传到低低的男声:“林姑娘,是我,寻安。”
林雾知顿时放松下来,道:“原来是你啊,你逃出来了?”
话音未落,她倏地想起自己如今房事过后的疲倦模样,顿时羞窘地往上扯了扯锦被,遮住玉肩白颈。
但也是这一扯,让她发觉自己浑身黏腻腻的——裴湛没给她清洗。
心情瞬间变得低落。
开始不受控地猜疑,她在裴湛心中究竟算什么?从弟弟怀中夺来的木偶?报复崔裴两家人的利刃?还是……
她猛地闭眼,指尖狠狠掐入掌心,那些缠绵的耳鬓厮磨,到底是出于对她的爱,还是纯粹的泄|欲|羞辱?
不等她陷入感伤,寻安便开口解说昨夜的种种:“我躲过追兵后,顺着相反的方向去寻你,但你和你两位夫君正在吵架,我便躲在一旁……”
“什么两位夫君!”
林雾知惊得眼皮子直跳,无比心虚地打断道:“我就一位夫君!他……”
他是谁呢?
是崔潜?
还是裴湛?
她对不起崔潜——到底没能彻底确认他是死是活,也没能为他守孝,还把他兄长错认成他,改嫁给他兄长了。
她是爱崔潜的——如果不爱,又如何会与假扮崔潜的裴湛成婚?婚后也一直是把裴湛当成崔潜,才愈发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