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苍老却矍铄的眼睛,望着陈禹让,缓慢道:“只是禹让你要记住,仅仅两情相悦是不够对抗外力的。如果真的遇到困难,要不要继续走下去,外公如今劝不了你,日后自然也帮不了你,你要学会自己去解决。”
“我知道。”
那时陈禹让没有想到其他,以为外公提醒的,是他一直在心里想的事情。
他知道陈荣峯和宫绮不会同意他和余想在一起,但他也无所谓他们是否同意。只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一直是悬而未决的剑刃,他怕哪天又落下来。
他答应余想不问。但也只是不问她而已。
晚上回去,没多久,院子里又亮起车灯,不知是陈荣峯还是陈尹霄又出了家门。
余想竟然还没有回他消息,消息停在了那句“我在忙大工程”。
他先问忙完了吗,最后拨了电话过去。
却是温柔的电子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记忆千回百转,一切仿佛倒带重来。他在这一刻察觉到什么,瞄了眼,果然木法沙不知何时被带出了他的房间。
心脏骤然沉底,陈禹让握住门锁,却被推开。
他的卧室门外也没有保镖。
顺着螺旋楼梯走下去,却在客厅看见陈尹霄。
“Eyran。”
他不紧不慢地把要出门的陈禹让叫住。
陈尹霄缓缓上前,姿态从容,却带着无形的壁垒:“港府换届,外面风浪太大。母亲嘱咐让你不要出门。”
听出陈尹霄话中含义,陈禹让迈向玄关的脚步钉在原地。
喉结微动,半晌,陈禹让低低吐出三个字:“余想呢?”
仿佛没听见他的问题,陈尹霄继续说:“陈禹让,我今天不替任何人关你,如果你坚持,我会把你放出来。”
“但是Eyran,你今年十九岁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目前获得的一切,都是依仗着家里得到的?”
“你我背靠宫家陈家,但离开这个身份,你是什么人,你想要什么,你要想清楚。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停在十六岁,跳窗去找余想,然后可以解决什么呢?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仿佛审判锤落下。
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清晰地回荡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
陈尹霄静静端详着陈禹让,看他那位弟弟平日不曾低下来的眼睛,忽地闪了一下,最后迅速地熄灭。
嘴唇翕动,陈禹让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哥。”
但他最终依旧只挤出三个破碎的音节:“余想呢?”
许久未听到这个称谓,陈尹霄冷硬的面部线条,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裂痕。
他难得沉默了。那沉默像不断膨胀的巨石,压在陈禹让的胸口,挤压掉所有氧气。
终于,听到陈尹霄缓慢道:“你最近都没有看到宫承惠,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她去了密歇根。”
时间仿佛在瞬间冻结。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尹霄看着陈禹让骤然失血的脸,终于是做了第一个告诉他真相的人。
“她即将在那里迎接她和余至君的试管婴儿,从血缘上,可以说是余想的弟弟。”
第42章雷暴前后不愿流泪望着你(三)
二零一零年九月,夏末的暑气未消,余想升上了中三。刚过去的暑假,她在一场舞蹈大赛上捧回了金奖,风头正劲。私立名校的传统,开学典礼总少不了这类“门面功夫”,余想便被安排了一段独舞。
私立初中的各项典礼,从来不只是学生的典礼,更是成年人的名利场。
日理万机的余至君也特意空出日程来观看余想表演。余想心底很开心,但表面依旧故作骄矜:“爸爸,你来看我跳舞,万一我太紧张没跳好,就怪你。”
“念念怎么可能跳不好?”余至君习惯性摸她的脑袋,温柔地笑着:“你可是爸爸的骄傲。”
那日,余想选的表演曲目是经典独舞《芭蕾之死》,准备的舞服是余至君托人从欧洲购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