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坐回椅子,把空杯子放下,开始烧最后一把火,“圣上仁慈,令尊遗骨已送回渠县,只是不太完整。”
杜文心恐怕还不知道父亲被斩首的消息,如今晓得了,不知道要多崩溃。
楼双低下头直视杜文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可千万别死。”
狱卒又把人拖回了牢中,临走前楼双良心过不去,让人给杜文心弄点好伙食。
杜文心躺在牢中,他想不通,一个会给陌生落魄路人撑伞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对他恶语相向,还为了他特意来一趟昭狱。
心中的悲凉与屈辱只出现了一瞬,杜文心很快就觉得不对,其中必有隐情。
那人为何会特意叮嘱,让他别死在昭狱?
杜文心摸了一把被茶水打湿的头发,为何用茶泼他?如果真要羞辱他,直接动刑岂不更好,何必泼一杯不痛不痒的茶。
杜文心想起当年那场大雨,猛地坐起身来。
这是在提醒我,提醒我他是谁!
若我蠢笨没发现这层意思,那就不值得搭救。
杜文心只觉得有一道闪电将自己劈醒了,浑身都颤栗起来,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嘱咐我别死是怕我自尽,父亲已经身死,事情恐怕有了转机。
杜文心越想越激动,起身在囚室转了两圈。
他闻到了一股饭香,正惊愕,却听狱卒絮叨,“你小子算是抱上大腿了,运气这么好,上头发话,要给你加餐,以后啊这种饭天天有。”
他把碟子放下又骂骂咧咧地走了,“格老子的,我还没这么好的饭呢。”
杜文心瘫坐在地上,一滴眼泪从腮边划下,革职入狱他都没流过眼泪,如今却实在憋不住了。
我何德何能,能叫您如此费心。
杜文心拿起筷子,狠狠往嘴里塞了口糙米饭。
他绝对不会死的。
*
另一边,在没有人在意的地方,崇远侯长子梁允城死了,死因颇有疑点,莫名其妙吊死在自己房中。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因为此前内卫以保护之名监视侯府,将内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朝中官员纷纷上书弹劾楼双,说他玩忽职守,或者根本就是监守自盗。
京中接二连三地死人,天子脚下岂有此理,圣上震怒,但只牵连了京兆衙门,对内卫却轻拿轻放,罚了楼双三个月的俸禄,让他们自查。
自查?自查能查出个毛来?三月的俸禄管什么用?侯爷家的公子丢了性命,他楼双居然只丟了三个月的俸禄?!
朝中官员觉得荒唐,楼双也很是无语。
梁允城怎么死的,京兆衙门查不出来,可他清楚。
皇帝派人动的手,但黑锅要由他来背,顺便还把京兆衙门得罪了。
谁说当权臣反派好啊,前路一眼就能看到头。
居然是死路呢~
好在皇帝尚有几分良心,派楼双去查最近的孩童失踪案,不至于直面丧子的崇远侯。
坏处是京兆衙门与内卫协同办案……为了不与他们对上,楼双下令让内卫隐藏身份,秘密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