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午饭时间,他们大家凑在一起,吃着从中餐馆统一定的炒菜盒饭,麻婆豆腐、宫保鸡丁,还有米饭,因为异国口味的西化,变得稍稍有点奇怪。
负责人说:“上午油画区的任务完成得不错,闻同志很是优秀啊,”画展算是半个政治任务,他们当然也是要审核的,有游客要离开时,会询问一下对这次画展的观感。
在这些评价里,闻慈和她的作品占据了很大比例,提到的次数比别人多不少。
闻慈客气道:“油画区就这十几幅,比不上其他地方忙,”人家是一个人盯着好几十幅,她的确本人任务量少,加上不用翻译,自己就能交流,比别人轻松不少。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国外对油画的了解比国画的了解多得多。
盒饭送来的时候有些凉了,闻慈匆匆扒完一盒,倒也不急着回去。
她等着其他画家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才一道回去,仍是上午那个站位,因为一上午的历练,下午的她更加娴熟,等奥莉维亚挎着皮包赶来的时候,就见到和一位中年女士谈笑风生的闻慈。
比起昨晚追着鸽子喂面包的她,今天她明显沉稳很多,笑容的角度都克制过。
奥莉维亚没急着打招呼,她顺着作品们慢慢闲逛,猜测哪一幅可能是闻慈的。
这些油画作品其实水平都相当不错,比她这个纯爱好的业余者好上许多,但看着看着,她的目光无可避免地被那幅最大的绿色油画吸引,神色如痴如醉。
等闻慈走过来,她感叹道:“太厉害了!它是怎么把每颗水珠都表现得这么生动的!”
有只象吸了满鼻子的水,往天上喷,阳光下,无数水珠都晶莹剔透,这是很难画的。
闻慈看了一眼,笑问:“你喜欢吗?”
奥莉维亚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问题,难以置信,“这是你的画吗?”
闻慈颔首,笑着指了指右下角的签名,又开玩笑道:“看来我没有让你失望。”
奥莉维亚难以置信似的连连摇头,后退几步,对闻慈的目光简直敬仰起来。
一连重复了几个“太棒了”之后,她竖起大拇指,铿锵道:“你简直是一位大师!”
闻慈笑笑,她给奥莉维亚说了说这幅画,又看她喜欢其他的什么油画,为她如数家珍细细介绍了一遍,奥莉维亚对国画很好奇,往里走去,闻慈回过身来,发现《野象》前站了数个人。
这几人西装革履,那西装一看便是昂贵的剪裁和质地,显得人高挑挺拔。
闻慈放慢脚步,没急着过去,但对方跟解说说了什么,解说面露惊诧,看向闻慈的位置,她不得不走了过去,保持一米距离,客气颔首,“你好。”
“闻小姐,你好,”为首的西装男士伸出手来,打量的眼神不太让闻慈舒适。
她心想幸好自己今天戴了手套,半个手掌稍稍一握,便退出来,态度还是礼貌友好的,“先生有什么事吗?”看眼解说。
解说忙道:“这位先生想买您的画。”
闻慈:“???”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换作私人画展或商业展什么的,卖画是很正常的,但外头的宣传上是明晃晃的“华夏当代绘画欧洲巡回展”,这怎么看也不是私人的吧?她现在要是把画卖了,后面那几场展览她展空气吗?
闻慈微笑道:“真是抱歉,先生,《野象》目前画不卖哦。”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可是愿意为它出五千英镑呢,”西装男摇了摇头,又道:“我很喜欢闻小姐这幅油画,听说它有些深刻的内涵,可以有劳你为我介绍一番吗?”
他口音优雅,正是那种标准的贵族腔,措辞明明礼貌客气,但听着就是让人不太舒服。
闻慈看他一眼,心里并没什么讲述的愿望——这人看着是典型的资本家样子,出身优渥,历代老钱,家里不知道收藏了多少象牙皮草,正是那种为违法走私创造庞大市场的人。但她觉得也说不准是自己的偏见,于是挂着微笑,为他照常介绍一遍。
西装男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取象牙的血腥途径时,面露讶异,“哦?是这样吗?”
听到这个佯作惊讶的语气,闻慈就知道刚才自己是白费口舌了。
闻慈脸上笑容稍淡,问:“先生用过象牙制品?”
西装男抱歉地笑笑,“家中是收藏了一些,”他话锋一转,指尖轻轻触着画框,情真意切地道:“听了闻小姐的故事,我对这幅画更感兴趣了,闻小姐真的不卖吗?”
闻慈摇头,微笑道:“我目前还没有售卖过自己的画作呢。”
“哦?”西装男饶有兴致地问:“这是为什么?”
闻慈道:“有些画放在不懂欣赏它的人手中,不如免费捐给博物馆,起码有所意义,”她讲话时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语调是柔和的,听不出半点讥讽。
西装男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两秒,“闻小姐是个有个性的画家。”
闻慈微微一笑,“先生慢慢观看,我先走了,”说着,转身离开。
西装男倒也没有纠缠,他带着身后不知道是助理还是保镖的人往里面走,闻慈看他走远了,才气哼哼地一跺脚,破坏她的好心情!
等到晚上,闻慈从其他画家那儿听说了西装男的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