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师坐在桌子后,而他们对面两米外,放着一把椅子。
闻慈乖巧地问了好,坐到椅子上,刚坐定,左边那位女老师便开口了,“闻慈,你今年才十八岁?”这是报考者里最年轻的学生了。
闻慈:“是的老师。”
钱颂安低头看了看信息,问:“你先前一直是在北省的电影院做美工?中间借调来首都美术馆过?”
闻慈心想镀金的时候来了。
她道:“76年春,我借调去过北省白岭市军区,创作了一幅油画,协同其他干事的文字稿后来获得了北省军总军区宣传第一名。76年秋,我经钟玉兰老师帮助借调来首都,本来是作为助理辅助她画连环画的,但后来机缘巧合,转而开始创作绘本。”
闻慈力求语气谦虚客观,笑了笑,“这套绘本历时近半年,创作完毕后,我在77年四月的春交会上售卖出三百套绘本,后来陆陆续续有港商加购,又卖出一千套,还和高卢的出版社签订了版权引进合同。”
资料上没写得那么详细,钱颂安面露惊讶。
陈元年听说后面还有加购的,也面露吃惊,他和蔼地问:“你的水彩插画我已经见到过了,非常出色,但你怎么报了油画系呢?怎么没去钟教授的国画系?”
闻慈心想,因为自己一直以来主学的就是油画啊。
她解释道:“我还是更喜欢油画的质感,所以报名时,第一选择就是油画。”
钱颂安问:“你最喜欢哪位画家?”
“色彩上的话,我最喜欢后印象派的梵高和保罗高更,”闻慈说,这是真的,“我喜欢明亮的色彩和大胆的笔触,这让我觉得生机勃勃,有种思想在燃烧的感觉。”
钱颂安感兴趣地追问:“那你最喜欢梵高的哪副画?”
闻慈认真想了想,“只有一幅的话……《麦田上的鸦群》。”
这幅画是文森特梵高去世前不久作的,是他最优秀、最有争议的作品之一,深沉而浓厚的蓝色、金黄的麦浪,红绿交错的路……一切色彩和情感都像漩涡一样激烈地旋转着,哪怕是不懂绘画的人,看到这幅画,都会为其深邃浓烈而倾倒。
钱颂安请她谈一谈对这幅画的理解,闻慈不知道导师喜欢听到什么样的回答,那她就按照自己的心意说了,看她的脸色,似乎并不像是不满意。
钱颂安笑问:“喜欢画人物吗?人物画喜欢哪幅?”
闻慈用力点头,“喜欢!”
这个问题她不用细想就能侃侃而谈,“我最喜欢皮埃尔奥古斯特考特的《暴风雨》,他画得实在太美妙太细腻了,光影的明暗、白纱的褶皱、肌肤的纹理……我认为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它都是皮埃尔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完全是艺术。”
三位面试官的态度都很温和,问的问题也不尖锐。
闻慈轻轻松松回答完,三人脸色都很不错,钱颂安面露可惜,心想怎么没选自己当导师,她看看其他两位教授,都神情满意,显然觉得闻慈是这批报考者里的佼佼者。
陈元年低头在纸上打了分,抬头笑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闻慈心里还算安稳,她答得挺流畅,看几个老师脸色,应该不至于考不上吧。
她站起来恭敬地道了谢,顺手把椅子拎到一边,退出教室,发现乌海青还在门口等她,他半点不担心她考不上,问道:“我打算去食堂吃个饭,你去不去?”
闻慈当然去了,正好看看美院的食堂怎么样。
他们出来时,刚到十二点,许多下课的学生从教学楼出来。
美院不大,招生人数也没那么多,许多人出来时满手灰色的石膏,一看就是雕塑系的,还有人背着方形画袋,一看就是油画系的,比起其他学校,似乎已初步有了艺术院校的风姿。
好些男同学头发都半长不短的。
经过一栋教学楼时,他们俩恰好碰到几个跑出门的学生。
几个男生像是饿坏了,扛着画袋往食堂冲,差点撞到闻慈,跟在最后面的男生无奈地喊着:“你们慢点,慢——闻慈?”
闻慈看过去,笑盈盈挥手,“中午好啊。”
是苏林。
苏林现在也在首都美院读油画系,他知道今天是研究生面试,但因为上午满课,没法去看,他没想到居然能碰到闻慈,红着脸停住脚步,“你中午吃饭了吗?”
几个男生对视一眼,勾住苏林肩膀,笑问:“同学,你哪个专业的啊?”
闻慈还没打,苏林惊慌地摆手,“不,她不是……”
“哦哦,”大家误以为懂了,嘿嘿笑道:“你是来找苏林的是吧?”苏林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学生之一,腼腆,面皮薄,也不和女同学主动说话,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来找他?
不过——几人目光落在乌海青身上,颇为疑惑。
怎么还有个人呢?
苏林脸红成熟虾子,“不是,她是来面试研究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