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慈埋头苦干,偶尔站起来活动一下脖子肩膀,站在窗边往外看看,免得近视。
等她吃午饭时,此时的白岭市火车站,一辆来自北省省城的火车鸣着笛缓缓停下了。
乌海青拎着黑色行李包下了火车,拎着衣裳嗅了嗅,嫌弃地皱起眉。
车上人挤人的,他才坐了一上午的火车,衣服就被车上的味儿腌透了,出门时整洁的衣裳也变成了腌咸菜,皱巴巴,乱糟糟,连皮鞋头儿上都多了两个灰脚印。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招待所收拾一下,但一想日子,立即摇头。
明天就是劳动节了,全市放假!
他这次出差总共就三天时间,要是今天见不到闻慈,明天见不到闻慈,那后天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他快步往火车站外走去,决定立马去第一电影院找人。
但还没出站,就看到接站的人里晃着块硕大的纸板。
“欢迎北省人民出版社同志。”
乌海青:“……”
他没料到白岭市的出版单位会来接自己,但既然看到人家了,虽然他混,但也不好装作看不见,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你们是哪个出版社的同志?”
举着纸板的人看有人过来问,忙道:“我是工业出版社的,您就是乌同志吧?”
“对,乌海青,”乌海青瞅了眼他的证件,又把自己的掏出来给他看了眼,瞥了眼手表,语气有点焦躁,“你这是来接我的?”
接待没听出乌海青的不高兴,他还处于见到他的震撼中——
乌海青长得很年轻,像不到三十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光头!圆溜溜的脑壳上剃得没有一根毛,像剥了壳的鸡蛋,比以前的和尚脑袋上还光滑。
站在窗户照进来的光底下,那脑壳,简直亮得反光!
接待觉得大出版社的同志真是不一样,艺术,太艺术了。
他把纸板折一折夹在臂弯里,觉得这位同志看着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语气更客气了,道:“是啊,您莅临我们下级出版社指导,我们当然得来接您。您看看,我先带您去招待所放行李,您先休息一下?招待所离得近,可方便了。”
乌海青脸色缓和了一些,“不用立刻开会?”
“不用,”接待笑道,省级出版社来底下指导,算是文化任务,年年走个过场,实际上出版社该怎么运行还是怎么运行,当然,对人家省里来的人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乌海青一听,心情又好起来了。
嘿,不用开会耽误时间,那他下午还是可以去第一电影院找人。
乌海青再看眼前的接待,眼神友好了不少。
他示意接待在前面带路,想起这位算是本地人,说不准听说过闻慈的名字,于是直接开口询问:“这位同志,你听说过闻慈这个画师吗?闻、慈,听闻的闻,慈祥的慈。”
“闻慈?”接待一听,这名字可真是耳熟。
前几天市里报纸上很很热火的那幅画,不就是这个名字画的吗?
接待笑道:“您在省城都听说过闻慈的大名啦?也是,她那幅画画得是漂亮,这还是黑白的呢,听说原本的是彩色,更有气势,可惜,听说那一幅被省军区留下了。”
什么彩色,什么气势,什么省军区?
乌海青陷入了迷茫,这说的,是可可爱爱的小人书《松海》吗?
他立即摇头,“不是,我说的不是那个,是出小人书的那个闻慈。”
他从上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本小人书,和他巴掌差不多大,又不厚,揣在兜里就能到处走,他把这本小人书在接待面前晃了晃,“这本小人书,你没看过吗?”
接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这都三十来岁的人了,好久不看小人书,没看过。”
乌海青了然,把绿色小人书放回口袋里,决定帮他缩小一下回忆范围,又补充道:“我和你说得不是一个人,我说的是你们市第一电影院的画师闻慈,哦,可能叫美工,她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个女同志。恩,你听说过这人吗?”
她寄来出版社的字很漂亮,像个女同志写的。
乌海青这么一大长串话,能用的就一个单位。
接待更摸不着头脑了,迟疑着道:“一影院的?那真是巧,我刚才说的,宣传画上了省军报和工农兵报的画师,就是一影院的啊——”
他回头,和乌海青面面相觑,两人心里都冒出一个想法:是同一个人?
短暂的震惊后,乌海青急忙询问:“那幅画是什么?”
“这我可没带在身上,”接待道,但他看这位省里来的同志一连“求知若渴”,还是给他详细描述了一下那幅画的场景,到底是搞文字工作的,用词生动,表现力十分强。
乌海青一听,觉得一幅军人热血格斗的画已经浮现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