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来不及回忆,刚才看见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周涉,先听见了周涉的声音:“臣一切都听从陛下安排。”
周涉说完这句话,视线下移,落在跪在地上的沈明哲身上。
沈大人面不改色,看起来果然镇定,只是为何脖子以上全红成了一片?
周涉怀着满肚子坏水,回答得坦坦荡荡。
他知道皇帝不会把他派往北疆。
至少不是现在。
自从天幕说完那些话,庄子谦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由程卓然前去顶替他的职位。
临阵换将本是不妥,程卓然虽也是多年老将,初来乍到,怎么比得上经营多年的庄子谦?
皇帝但凡没疯,他就一定不会把自己这个动乱因子往边关丢。
最少也要等到程卓然在北疆站稳脚跟。
想到这里,周涉目光微动,想起了身边的程荣。
程卓然正是程荣的父亲。
皇帝果然没有同意沈明哲的提议,反倒与他说起另一件事。
“二月的春闱将近,国子监也该在此事多多费心。”弘安帝想起来去年的旬考,尤其对某些人的课业非常不满意,“上次的旬考成绩朕也看了,学风如此,着实不妥,这次该有些长进。”
说到旬考,在场几人的视线立刻投向周涉。
去岁的旬考,周涉根本没有参考。他约着几个朋友出门游山玩水,哪里记得什么旬考?
沈明哲条件反射,又想骂他,但还没有骂出口,脑海中又响起天幕喋喋不休的声音。
他忍了忍,艰难地忍住了:“是,臣一定注意。”
“周卿,你送送沈大人。”
周涉引着沈明哲,一路走出乾清宫。到台阶下,沈明哲才转过脸来,脸色仍旧发红。
他看着周涉,像是重新认识了他,神色复杂地长叹一声:“周……你、你既然有天赋,就不要再像从前一样荒废时光。你年少轻妄,全怪你爹不上心教导,往后不要再这样。”
沈大人难得温柔地说话,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周涉认真听完,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沈师多年教诲,若川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沈明哲历任各大学府校长,确实刚硬,脾气比起未来的自己恐怕还要更臭些。
但从他调任国子监祭酒以来,也的确用心至多,想将他这个荒唐的坏学生引回正道。
沈明哲这个人,并不是当真温柔的良师,但他对宁朝至真至情,只怕很多人都比不上。
沈明哲不再看他,发出一声愁肠百结的叹息,拱一拱手,阔步走下玉阶。
周涉跟在他身后,也走了下去。
沈明哲察觉他尾随自己,当即侧目:“你既然入了御林军,今日当值,怎么可以乱走?”
沈明哲又要吹胡子瞪眼睛,周涉总觉得他想起了自己当年逃课的时光,连忙解释:“陛下有事交代我去做。”
其实,他心中有一种紧迫感。
皇帝看在旧情、未来的面子上,不愿杀他。但倘若某一日,老皇帝发现自己这个纨绔是可以随时被替换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