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面真是尸国女王的埋骨之处,在莲母是否真实仍旧存疑的状况下,你会不会产生墓室里藏有世上第二块乌太岁的想法?”白神仙全身的颤抖减轻了一些,他便把胳膊伸到我面前,让我帮他把纱布打个结。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顿时咯噔了一声,伸手去打结的动作慢了半拍,白神仙说的对,倘若灵山弥氏已经被吸引而来,那么得知消息的其他人也会来。
其实许多年前,五师就在重重监视之下,所以我的外公才不得不参与到九环计划之中,所以,白神仙口中的田雨青被监视,那些监视者并不是只有灵山弥氏,而我作为建国后五师第三代继承人,应该也被监视了。
白神仙对我扬了扬下巴:“现在可以说是四面楚歌,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了。”
我听完他说的话,反倒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那些混入路家的监视者应该也是了解了我的动向之后才决定渗透路家的,但重点在于,就算我们能奈何灵山弥氏,却奈何不了他们。
路灵、路向桑和路楼渊应该也已经被控制,本来白神仙也是被控制的其中一员,但他迅速发现了这件事的本质,觉得我们绝对不能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
所以在帐篷里他才会做出那么无厘头的事,之后间接逼迫陈苍海开枪射杀他,这样他就能够成功作为一具尸体被光明正大地抬到野林子里被一把火烧掉,成为唯一一枚突出重围的棋子。
我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了,交织在一起相当杂乱,索性我直接问他:“我现在该做什么?”
“我们在上面拖了太长时间了,你要尽快进尸洞。”白神仙仰躺在行军床上,看着被烛光映出来的黑影,“尸洞是目前唯一的变数,下面的情况没人清楚,只有进了尸洞,我们才有谈判的资格。”
“但是,万一他们也要求进洞呢?他们控制了路家人,难道不会差遣那些路家人进去探路吗?”我问道。
白神仙摇摇头,他回答得相当干净利索:“不会。”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白神仙就继续说:“路家人进洞非死即残,他们来之前应该就已经调查过了,现在能进尸洞的就只有我和你,这是用寻山钱反复推算出来的结果,不会错,而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目前的重点应该会放在你身上。”
我很快从他这些话语中捕捉到了奇怪的点,立刻质问他:“路家确实是因为赶尸匠计划进去过尸洞一次,他们当时是失败了,但是这句‘路家人进洞非死即残’的说法未免也太武断了,你是怎么得出的?”
在我问完,白神仙突然冷不丁地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因为这千百年来,尸洞也不是没有人进去过,能不能进去,到最后还是看谁能真正豁得出去罢了。”
“什么意思?真有人在我们前面下到陵墓里去过?”我瞬间处在一种极大的震惊之中。
白神仙点了点头:“路家的第一代家主路令青就进去过,他在修筑南海套叠墓时耗时半年作了一幅壁画,那面壁画分作两个部分,上半卷‘为人’和下半卷‘成仙’,你们当时应该是看了下半卷,最重要的上半卷被他们路家人挪动金丝楠木棺时一同割走了。”
这我当时倒是完全没有想到,那幅壁画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只有用水泼上去才会显现内容,我们当时是从左往右看的,上半卷画了一幅仙宫乐宴图,所以我下意识误以为被割掉的是下半卷,但其实被割掉的才是真正的上半卷。
白神仙说,上半卷几乎记录了路令青被济云师搭救继而寻找济云师的全过程,在济云师被灵山弥氏逼迫自戕之后踪迹全无,路令青用了整整三年时间寻找其尸身,中途就试图探索过这片吃人的丛林。
壁画上描绘路令青率先带人进入了尸洞之中,接着与一群长手长脚的诡异生物进行了一番殊死搏斗,之后路令青凭着一身本领见到了传说中的莲母真身,然而并没有找到济云师的尸身,只能无功而返。
之后事情的发展我也就知道了,路令青在南海之下找到了济云师的尸身,并打算为其修陵,这时候,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当初在南海下金丝楠木棺上的那句墓志铭。
——行之多年,友人血亲皆负,新仇旧恨皆消,得友人收殓尸身,葬此。
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一来济云师死时并不知道会被收殓尸身,二来路令青也不会借济云师的口来撰写墓志,想来这种话也该是之后进来的路家人刻意篆刻上去的,为的就是误导后来人,让考古队潜意识地认为棺未开,制造出一种尸体仍在的假象。
“我猜测,路家的诅咒或许与路令青他们那次进入尸洞有关,因为以壁画为参考从路令青的死亡时间倒退回去就可以发现,他找到尸体之后并没有立刻修陵,而是消沉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直到第三年路家才开始启用那些残童。”
“而且,”白神仙顿了顿,“而且他们的修陵速度非常快,本来海底修陵就是一件困难至极的事,为了赶工,期间还溺死了不少路家的工匠,这些事壁画上事无巨细地叙述了,那么问题来了,路令青为什么会疯狂地要在四年之内就把棺椁停进去?”
“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我缓缓接上他的话,心情莫名开始有些低落。
我说:“路令青没有子女,现在的路家只能算是他的亲眷,在他的荫庇之下讨生活,他一定很清楚,倘若他死了陵寝没有完工,那么将不会有人再接替他继续修陵。”
所以他才会被迫收集了那么多船棺来作为陵墓的构架,临时建造了残童十字道和放置白尸龟仙作为防盗措施,是因为他在非常有限的时间里,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做其他更加有效的措施了。
我听完白神仙讲述的一切,给他留下了我带来的三天的食物,然后捡起地上的马首刀,重新翻上地面,把木板用草叶掩盖好,再悄悄一路跑回去。
回去之后躺在床上我就失眠了。
路令青修完陵不到半年就去世了,紧接着路家就开始被诅咒不死不休地缠绕,所以导致路令青去世的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诅咒,而是尸洞里他们无意中招惹到的什么东西。
我想到那些宽大仙船上石龟仙、盛大的乐宴图以及昂贵的金丝楠木巨棺,曾经我一度以为这些是墓主人自己对于羽化登仙的渴望,万万没想到,这却是路令青对友人死后的一种纯粹的祈盼,即使海水中的济云师已经被剥得只剩下一张人皮。
济云师用乌太岁四次搭救路令青,让他起死回生,传他相面卜卦之法维持生计,然而济云师遭难,却无一人在旁帮扶,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路令青是不是因为内心愧疚才去修陵,我不知道。
这是补偿也好,亏欠也罢,都已经成过眼云烟,济云师死得太早,他什么都看不到。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深绿色的帐篷顶,回想起在岩壁夹缝中看到的由磁场产生的持灯白影,以及那预言的第一幅壁画,一个孩童坐在祭坛上,周围是正在燃烧的熊熊烈火,毫无疑问的是,那是一幅祭祀图。
从我到来这里之前,有关于祭祀的话题是完全不存在的,直到我到来这里,才开始频繁地接触到这两个字眼,而之前我们推测过,携带乌太岁的济云师很有可能就是古代氏国人。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难道,第一幅壁画中描绘的被献祭给莲母的孩童,是济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