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亨道:“我带来了五头耕牛给你们,不知道够不够?”
周老爹面带喜意,道:“尽够了,等耕完地,老奴一定将耕牛养的膘肥体壮的再还给您。”
德亨道:“是送给你们的见面礼,不用还的。”
周老爹更喜了,跪下给德亨磕了一个头,感谢国公爷的赏赐。
德亨是真看不惯这老头动不动就磕头的态度,他叹道:“我今年七岁了,您今年贵庚?”
周老爹:“老奴痴长年岁六十有八。”
德亨:“将要古稀了啊,您都是免税免劳役的人了,我连您的一个零头都不够呢,以后您就别跪我了吧?”
周老爹不妨德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道德亨这话里真意如何,只是躬着身子唯唯诺诺的“哎哎”的答应着。
德亨暂且放下这些,道:“我看咱们这片有些房屋都压塌了,你作为族长,就没想过要帮扶着父老们修一修房子吗?”
周老爹难得在唯诺之外有多余的情绪,感慨道:“大家伙儿忙春耕要紧,一年的口粮都指望着这几亩地呢,哪里有闲余去修房子呢?”
这个闲余,除了是说时间和人力外,还有财力物力。
周老爹没有明说,但德亨是明白的。
德亨:“总是要修的,不然怎么住人?”
周老爹:“是,是,修,等春耕完了,大家伙儿就有空闲,将这压塌的房子都修一修了。”
德亨:“……咱们这里没有砖窑吗?”
周老爹:“咱们没人会烧砖,也用不着砖……您是要用砖吗?得从玻璃营那边买。”
德亨:“我有会建窑烧砖的人,你看我在咱们这屯里建一个砖窑怎么样,这样你们修整房子要方便些。”
周老爹顿时抖如筛糠:“啊这、这、这……”
德亨以为他有难处不好说,就问道:“不好吗?您有话直说……”
周老爹又跪下了,伏在地上叩首谢国公爷体恤。
德亨:……
“大朗,快扶你爷起来。”
周大朗将周老爹扶起来,劝慰道:“爷啊,以后国公爷就是咱们的主子了,他说什么您听着就行了啊,您老这么大年纪了,动不动就跪下,恐会折了国公爷的福气呢。”
周老爹抹了抹眼角,笑道:“好,好,都听国公爷的。”
德亨心里闷闷的,也说不上什么感觉来,就是觉着这些人活的太艰难了些,以至于一点好处就感恩戴德的。
跟着周老爹来到田间看了春耕,德亨又说起流民之事,问周老爹有什么看法。
说到流民周老爹面上是无动于衷的漠然,说出来的话也冷酷无情。
他道:“绝对不能让这些流民入屯。这些流民从山东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的走到这里,就都不是善茬,指不定吃过……”想起眼前的国公爷还是个孩子,周老爹将“人肉”“两脚羊”这样的话给咽下去,继续道:
“指不定吃过什么脏东西,而且,春天瘟疫易发,流人带来瘟疫是常有的事,一旦传染,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一旦发现流人,需尽快驱赶,然后抛洒石灰在他们走过的路上,这样就能避免病邪入屯了。”
周老爹说的时候注意措辞,说的也都是很浅显的话。
实际上,按老人流传下来的经验和规矩,每当附近有流民出现的时候,屯里青壮会在屯拨什库的组织下,携带刀箭日夜巡逻,一旦见到流人就会毫不留情的射杀,然后在原地竖一根杆子,将被射杀的流人挂在杆子上,用此来警戒那些靠近村屯的流人。
德亨不了解这些,就以为屯里不收留流人主要就是为了防止瘟疫、病害传播,就道:“任由这些流人在京城周边四处流窜,将会是一个很大的隐患,不如这样,咱们不是要建砖窑吗,屯里的青壮要忙春耕,空不出人手来,不如就招募一些流人去烧砖,我出一些口粮给他们糊口,这样咱们得了能修屋子的砖瓦,他们得了活下去的口粮,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