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擎苍再确认了一遍:“绝无可能?”
澹临:“绝无可能!”
澹临话音刚落,澹擎苍脸上那短暂的柔和瞬间消散殆尽。他抬步,走向云烟身侧,泰然落座。
他甚至未抬眼皮,随手端起几案上的青玉茶盏,细细端详其中舒展的翠绿叶片,神态闲适得如同真的在品茶:“六弟,若你执意不允,那就要吃些苦头了。”
澹临:“你意欲何为?”
澹擎苍唇角忽地向上弯起一抹弧度。此刻微带浅淡笑意的他,似大雄宝殿里高供的泥塑菩萨,凝固在一室香火烟雾中,慈悲之下透着无形的阴森:“六弟若不允,你这病,”
他指节轻敲青玉杯盖,发出清冷的回音,“恐是要一辈子好不了,至死难愈了。可你若是允了,这病或许还有转机。”
澹临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惊愕:“你竟以朕的性命相要挟?四哥,你我自幼兄弟情深,你竟威胁我的性命?”
澹临是如何也想不到,澹擎苍会威胁他的性命。他们自幼兄弟情深,他是如何也想不到与自己情深意厚的衣服亲兄弟,有朝一日会威胁他的性命。
错愕、震惊、难以置信,顷刻通通化作滔天怒焰:“澹擎苍!你的良心可是被狗吞了?!我幼时救你性命,你今日便是如此回报于我?!”
“我若当真无良心,”澹擎苍面色沉静如古井,直视澹临,“又何必屡次三番,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救你?澹临,你幼时救我,恩情我从未忘。这些年,你数次遇刺,哪一回不是我替你挡下?其中两次,我自己也险些丧了命。如今算来,倒该是你欠我数条性命才是。”语气斩钉截铁,一笔一笔算得分明。
“我对你不仅有恩,”他紧逼一步,“更是数度以命相救的大恩。然你,不顾我救命深恩,亦不顾手足之情,连我娶妻这等微末心愿,竟也一口回绝。你我之间,究竟谁是无心无肝之人?”澹擎苍将这良心指责,原封不动掷了回去。
澹临一时语塞。霎时想起这些年澹擎苍为他所做的一切。胸中那翻腾的怒焰稍稍一滞:“你娶弟妇,终是悖逆伦常,不合礼法。”
“且不提她未与你行夫妻之实,算不得夫妻,我娶她本算不得悖逆人伦。”澹擎苍冷静剖析,语如锋刃,“若硬要说悖逆,悖逆了,那又如何?我于你有大恩大义在前,你应我所求,便是成全这份恩义。为成全你我之间的这份恩义,暂且放下那些人伦礼法,又有何不可?”
将恩义人情,置于礼法规矩之上,竟是如此顺理成章。
澹临:“……”
他强迫自己冷静:“四哥,你想要娶妻,谁都可以,宫中妃子,你尽可去娶!只云烟不行!”
“我只要云烟。”
“只云烟不行。”
“她既不喜欢你,亦不愿留你身边,你又何必强人所难,苦苦相逼?”澹擎苍道。
“她不喜欢我,难道就会喜欢你?难道就愿意嫁给你?”
“她若是现在不喜欢我,以后未必不喜欢我。而你,她现在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永无可能喜欢你。”
澹临一口气险险提不上来:“你凭何如此断言!”
“因为,”澹擎苍轻掀眼帘,“你太污秽。她曾言,她素来厌恶肮脏。”
“脏?”澹临一时不解其意。
“你后宫佳丽三千,阅尽人间春色,沾染了多少脂粉香灰。”澹擎苍道破,“正因嫌你污秽不堪,她才不屑与你同衾共枕。”
澹临瞳孔猛地收缩,如遭重击,难以置信地转向始终默然的云烟:“云烟,你是嫌朕,嫌我沾染过太多女子?”
云烟嚼糖糕:“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你认为我会吃烂叶菜?”
澹临顿时哑然,他看着眼前洁净得如同一片初雪落地的云烟,刹那间觉得自己仿佛堕入了经年淤积的沼泽污泥,污浊不堪,连呼吸对她都是亵渎。他嗫嚅着:“我……”
澹擎苍立刻截断他的话头,对云烟道:“云烟,他是入不得眼的烂叶菜,我却是未经风霜的好叶菜,清白干净。”
“住口!”澹临怒斥澹擎苍,复又急切地对云烟表明心迹,声音嘶哑:“云烟,朕对你起誓,此后只你一人,再不近旁女。”
云烟:“我说了我不吃烂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