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尔佳在阮祯怀里嘟嘟囔囔:“别这么说,这么一说,感觉和你差了辈分,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阮祯轻轻笑了一声,不再言语,渐渐睡去。
宋尔佳数着她的呼吸,酝酿困意,缓慢入睡。
第二天,阮祯带宋尔佳去当地县城的菜市场。
菜市场的鸡、鸭、蔬菜都是当地人自己种的,新鲜又健康。
宋尔佳五指不沾阳春水,阮祯只会煲汤,两人就在菜市场挑了一只宰好的鸡,又去买了一些包好的水饺。
鸡肉切块,放锅里煮开后,舀去白沫,冷水滤一遍,然后切几片生姜,一同放进电饭煲里,煲好后,一半用来喝,一半用来煮水饺。
这年除夕的年夜饭,就是简单的鸡汤和水饺。
窗外雪花飘飘,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宋尔佳和阮祯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吃得心满意足。
往年,宋尔佳都是跟着宋葳去酒店吃年夜饭,年年都是差不多的感觉,从未品尝过这份家常的味道。
第三天,阮祯带宋尔佳去墓园拜祭父母。
这座墓园是公墓,埋葬着昔年地震遇难者的遗体,每年的清明节,都会有干部群众在公墓前摆满鲜花。
阮祯点上香烛,摆好祭品,宋尔佳弯腰在陵墓前放了两束鲜花,凑近,对着陵墓上阮祯父母的照片嘀嘀咕咕,夸赞阮祯的优秀。
阮祯听得忍不住发笑。
夸完,宋尔佳问阮祯:“你要和你父母说说话吗?我回避。”
阮祯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所地震纪念馆:“想去那里看看吗?”
宋尔佳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不太想,里面都是伤心事。我当年,看着电视上的新闻,哭得稀里哗啦。”
都是伤心事,阮祯作为亲历者,比她难过成百上千倍,她不想过去参观,怕阮祯触景伤情。
阮祯淡道:“再伤心,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人的眼睛长在前面,要学会向前看。”
宋尔佳道:“你说话总是有很多道理,我说不过你。”
“逝者安息,生者坚强。”阮祯指了指公墓中央的碑文,又转过身,自顾自往前走,“跟我来,带你去我的中学。”
宋尔佳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走出公墓,过了一座桥,走过一条狭小崎岖的小路。
阮祯停下脚步:“喏,就是这里,第一中学,我的高中。”
她口中的“中学”,已是一片废墟。
“当时刚上课,几乎一半的学生没逃出来,被埋在了下面。”阮祯在废墟上摆上一束鲜花,“我念高中的那会儿,和去年的你一样,是班里的差生,不喜欢念书,总喜欢逃课,有时候去水中捉鱼,有时候去山上采野果,很自在。”
宋尔佳讶然:“你以前居然是这样的吗?”
完全看不出来。
阮祯点头,慢条斯理诉说往事:“那天,我逃了第一节课,去给我上小学的侄女送山上摘的野果子,送到她五楼的教室,下到四楼的时候,整栋楼都在晃,人根本站不稳,我感觉不对劲,扶着楼梯跑回去,想找我的小侄女,带她一块走,刚跑到楼梯口墙脚边,楼就轰隆隆往下塌,当时觉得……声音好大,可能要活不下去了。”
“学校和商场人多,是政府和解放军率先营救的地方,我的小侄女被砸到了脑袋,没活下来,我刚好在最高层的墙角,没被砸到,没被埋得太深,书包里也还有野果和水,我在废墟里面熬了两天两夜,被解放军挖了出来。”
“我记得当时被挖出来,刚露出脑袋的时候,我觉得天空白得刺眼,一个医生冲了上来,拿布蒙住我的眼睛,检查我的身体情况,和我说话,问我的名字。”
“我说我姓阮,叫阮祯;她说很有缘,她的妈妈也姓阮,叫阮笙,很相近的两个名字。”
“她怕我昏迷过去,和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现在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就记得她问我的名字,还有,听说我上高中了,问我以后想学什么,我说不知道,要不然和她一样,学医吧。她说学医很辛苦;我说我想像她一样救人。她笑了一下,说可以,以后去州大学的医学院,她是江大附一医院肿瘤科的医生……”
宋尔佳:“所以,你后来真的就来了我们江州市,读了江州大学的医学院。”
阮祯点头:“医学院的分数高,死里逃生之后,我开始认真念书,想当一个医生,后来如愿考上了江大。可惜我没有问那个医生的名字,当时蒙着眼睛,也没有看见她的长相。等去附一实习的时候,轮转到肿瘤科,没有找到那个医生。我和肿瘤科的人打听了一下当年来我们这里援救的医生,肿瘤科的人说,几年前她因为一起医患纠纷事故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