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翊久久地凝视着这人:“你到底是谁?居然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兄台谬赞,我可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喜爱读书写字,又恰巧路过集市罢了。出门在外靠朋友,帮衬一把算得了什么,指不定哪日,你也会帮我的。”
“说了半天,你也不肯说自己究竟是何来路。”
那人抬笔,蘸了一点墨:“你又是谁?”
“你不是第一次见我,上次我就见过你。”赫连翊不自觉伸手,轻轻拉扯了下自己的衣领,语气有点别扭,“你救了我以后,还给我换了身衣服。”
那人隔着面具轻轻笑了一声:“既然你记得我,那想必也记得我的名字。”
那人低眉画着画,在桥下的河水中花了几笔粼粼的波纹,他对这几笔似乎非常满意,特地停笔欣赏了一番。
“梁万春。”
那人将手中的笔放下,抬起头来,四周一片寂静,灯油在烧,滋滋地冒着火光,灯芯烧过去时发出细微撕裂的响声。
“是我。”他顿了顿才接着说,“你是三殿下赫连翊,失敬。”
陌生的语气,陌生的生疏,意料之外的相遇,但却又是情理之中的人。
赫连翊语气疏远:“你又是从哪儿打听的我的消息?”
“我不需要打听,这东市上每一个人都认识你,我自然也不例外。”
“听你的名字,是个中原人。你一个中原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介穷书生,以卖字画为生,这里很多西域商人喜欢我的字画,我来这里做点小生意,连着两次遇见殿下,想来也是特殊的缘分。”
赫连翊盯着他的眼睛,语气略有些嘲讽:“戴着面具卖字画?”
“兰陵王也曾戴着面具打仗,有何不妥?”
赫连翊轻轻地哼了一声:“这样吧,我给你钱,你替我写一幅字。”
梁万春放下笔:“三殿下,恕在下不能。”
赫连翊一语道破:“你怕暴露你是谁。”
梁万春一点也不着急,他慢悠悠地回答:“不,只是字画都只与有缘人结缘,若是殿下喜欢,我这幅画送你就是了。”
赫连翊将那幅画翻过来,面朝自己,伸手轻轻在画上抚过,烛光将画面晕染成旧旧的黄色,上面却许多笔迹尚未干,一点余墨沾在手上,好像人的体温,还是温热的。
“你不是靠卖字画赚钱,怎么现在又这么大方。”
梁万春隔着面具笑了一下,从他隐约的语调中,赫连翊能感觉到他在笑:“今日是你们的情人节,趁今宵良夜佳节,这画就送给有缘人吧,过了今晚,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赫连翊没有必要非收这幅画不可的理由,他孤身在外,总不见得将画装裱在客栈里,也没必要非接这个人情。
只是他很久没遇见过这样特别的人,他也很少跟别人这样聊天了。一个寂寞的夜晚,能随便这样说几句话,真是难得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