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没法在屈黎如此坦诚的情况下作假,便也多说了些感受。
这些他本来有些羞于启齿的话,在历经生死后也变得可以说出口了。
长青好像听到屈黎喉头滚动的声音,下一刻,便听见他嗓子低哑地说了声:“好。”
“你还活着就好。”
屈黎难得把话说多,说得坦诚,好为接下来他的问题做铺垫。他重新坐正,玻璃珠子似的眼球一文不动地注视着长青,仿佛要望穿长青所有的伪装与掩饰:
“那玉佩你是什么时候放到我身上的?”
……
“别装傻,你也别骗我。”
开始说的话,现在变成回旋镖扎到了长青自己。
他本来坦然镇定的目光不由躲闪,飘飘乎落到雪白的床单上。
不知道怎么说。
说实话,长青自己都快忘记这茬了。
他确实把玉佩放在了屈黎身上。
“是那天下午吗?”屈黎问,一副长青不说他靠排除法也要问出来的架势。
长青:“嗯。”
那天,他们准备夜里下祭坛,选择在吃过午饭后好好休整一番。外头阳光暖,晒得被褥温温热热的,屈黎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此前一直是夜里休息,夜黑人静,屈黎反倒更习惯放哨,休息不好。倒是白日,有阳光照着的时候,他还能稍稍眯一会儿。
长青很快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他选择在那天下手。
玉佩可以抑制鳞的发病与生长,长青便想,或许它也可以抑制鳞的感染。
外婆将玉佩留给他,是因为在乎,因为爱。
而他将其放到屈黎身上,也是同理,其中还夹杂着更多更复杂的情绪。
但他不后悔。
“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
长青蓦地止住了声,因为他看着眼前人眼眶红了。
手足无措,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抬手想去给屈黎的擦眼泪:“别哭。”
只是他的手刚触及屈黎眼下,一颗泪就径直落在他的指尖,如此滚烫,灼热。
长青想起,他半梦半醒间,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时,也曾感受过这样一滴温热的水珠。
想来……
“对不起。”
这次换屈黎说道。
他早该预料到的。
从长青入山就愈发虚弱的状态,从他固执地要将衣服放在自己身上开始。
自打将长青从那地下捞出来,他日夜脑中挥之不去那夜,长青笑意盈盈对他说的话——
“但我有挺重要的东西还放在你那兜里,你别碰掉了它。”
如果长青死了,他或许一辈子都会困在他收回手的动作里。
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玉佩。
如果他再敏锐些,或许长青后来就不会因为鳞而再度陷入险境。
自责是他一辈子都改不过来的习惯,亦如长青永远学不会对一个人袒露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