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呼救都成奢望,一旦停下脚步,心里吊着的那口气松掉,死亡几乎就是定局。
可当他们第五次折回断龙石时,梁英终是受不了了。
他痛苦地抱住头蹲下,再也不愿站起。
“没有路了,不会再有路了,母后,这是报应,是后宫那些冤魂来找我们索命了。”
太后蹒跚的脚步一顿。
黑暗里,谁也瞧不见她的神色,只听得她粗重混乱的喘息,好半晌才平复,她低低道,“你累了,且在此处休息,我再去看看。”
似是不放心梁英,她又叮嘱,“这二人留在这,与你一同休息,未免节外生枝,切记莫要松开他们。”
梁英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自顾自喃喃自语,一会儿念着他早夭的兄弟姐妹,一会儿又细数前朝后院诸多大臣名姓。
太后轻叹一声,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去。
待脚步声渐远,闵越瞅准时机靠近裴阮,以背靠背的姿势凑近,艰难地尝试替他解开绳索,可窸窣的声响还是惊动梁英。
绳索落地,他也突然从自厌中挣出,幽幽开口,“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说着,他也不管开溜的两人,只自暴自弃地将头更深地埋进膝间。
裴阮原地蹦跳几下,活动开僵硬酸爽的腿脚,从空间摸出一个火折子燃起。
微弱的暖光登时驱散黑暗。
即便习惯黑暗的眼睛被刺得剧痛,眼泪不可控制地涌出,梁英也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簇火苗。
“真好,死前还能看到火光。可以……可以把它给我吗?”
裴阮叹了口气,一把扯起他,“不坚持到最后,怎么知道什么叫绝处逢生?快起来,我知道你还有力气。”
说着,他还偷偷顺出一颗糖裹子塞进梁英嘴里。
这情境,吃食何其珍贵?!怎么还能投喂敌人!
闵越满脸的不赞同。
赶在他开口教育之前,裴阮赶忙朝他嘴里也塞了一颗。
最后,他美滋滋将最后一颗塞进自己嘴里,嘎吱嘎吱嚼得十分香甜。
一双鹿眼满足地眯起,在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下潋滟生辉。
“好啦,吃了我的糖,谁也不许再哭丧着脸,走,咱们继续找路去。”
光明和甜蜜最能抚慰人心,梁英总算被他说动,缓缓扶着墙站起。
他是哥哥,所以理所当然又走在最前方。
裴阮瞧着他明明瘦弱却故作强大的背影,砸了咂嘴。
「他其实也蛮可爱的嘛。」
在裴阮有意无意地引导下,这一次梁英终于在密道泥墙上无数个看似相同的壁灯座里找到不一样的那个。
石壁转动的轻响,此时有如天籁。
一道幽暗的光射了进来。
梁英不敢置信地探手,直至指尖触碰,再不是湿冷坚硬的墙壁,而是一片虚空,这才手舞足蹈起来。
“找到了,找到出路了,呜呜呜……”
他鼻涕连着眼泪,完全顾不上擦,原地转了几圈后,甚至不顾宿怨,一个熊抱将裴阮扯进了怀里。
“我们不用死掉了,真好,真好。”
“……”
颈侧湿意叫裴阮不自在地躲了躲,他还有些不适应同外人如此亲近。
可这感觉好像也不赖?
外间通往的,便是裴阮再熟悉不过的皇城地宫。
有他这个地宫准主人放水,很快,梁英和太后就在四通八达的暗道里找准出口,彻底离开了这个束缚他们一辈子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