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朕亲手养出来的,”他眸中漾起一丝浅笑,“性情如何,朕心中自有分寸。”
那些大臣弹劾他对相宜宠爱过甚,可却不洗干净脑子想想,若他不愿还有谁能逼迫不成?
相宜不过是在旁人面前骄纵了些,可对于自己而言,那些小性子却无关痛痒。他坐拥天下,什么给不了她,何况相宜只是喜爱些珠宝华服,对权势毫无兴趣。
他眯了眯眼,难道没了相宜,他就会将宠爱转移到别的地方么?
笑话。
郑相宜心头一热,又一冷。
陛下这般宠着她,护着她,可前世她都做了什么?仗着他的宠爱,逼他答应自己同封钰的婚事。
“如果……”她脸色微白,指尖抓住他的袖袍,带着一丝试探,一丝歉疚地问,“如果相宜有一天做错了天理不容的事,陛下会原谅我吗?”
半晌的沉默过后,一个轻柔的力量落在她头顶,“不怪你,那是朕应得的。”
他亲手酿的因,苦果也应由他独自来尝。
她眼前蓦地一酸,你真得一丝一毫都没有怨恨过我吗?
你病得那样重,身上瘦了好多,连衣服都挂不住了,还整日咳嗽,顿顿都要喝药,紫宸殿里飘着一股难闻的药味,总也散不开。
可你还要站起来,还要亲自为我和封钰主持婚礼,你坐在高堂之上,看我穿着红装和封钰拜堂成亲,然后被送入洞房。
你那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你……
郑相宜忽然一个激灵,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察觉到那股冰凉后,眼神更是慌乱。
“您的身子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让太医瞧瞧?”
今年已经是景元十五年,前世在景元十八年的秋天,她和封钰成亲之后没过多久,他便去世了。
算下来,只有三年的时间了。
那时虽有她将他气到的原因,可从景元十七年后,他的身子已经渐渐不如从前了。他是庶出的皇子,先帝盛宠庄淑妃与其所生之子,对待其他的皇子极为冷漠,他年幼时吃了不少苦。直到他九岁那年过继给太后娘娘,待遇才渐渐好起来。
郑相宜过去只是享受着被他宠爱呵护,却从未想过他也是需要回报和关怀的。
她心中愧疚难言,封决却轻轻抚上她的手掌:“莫要担心,朕身子无恙。”说着,他还与她开了个玩笑:“朕还要送相宜出嫁,看着相宜的孩子长大。”
相宜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他眼前浮现出相宜幼时的脸。
第一次见她时,她缩在太后怀里,穿着件红色的裙子,只露出半张红扑扑的小脸,好奇地偷瞧着他。对上他的眼睛,她也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弯起眼睛,软软地对他笑了一下。
若是相宜的孩子,一定是和她同样的可爱。
郑相宜又气又笑:“我又不嫁人。”
她从未如此地坚定这个想法,原先不想嫁人是因为受了伤不愿再相信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现在只是为了他能活得久一些。
“我做您的女儿,为您承欢膝下啊。”
前朝不是没有一辈子不嫁人的公主,“像玉真公主那样,您给我在宫里修个道观,我一边修行一边孝敬您。”
她本是随口一言,说完却觉得这样极好,若是做女冠在宫中修行,那些大臣不会再有什么意见,她也能为前世的自己赎罪。
封决忽而静默无言,他有些不明白好好娇养着的相宜为何会生出出家的念头,可照相宜的性子一时半会是回不了头的,只能先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玉琼子附近有座别苑,风景秀丽清静宜人,朕送给相宜做郡主府可好?”
郑相宜立即被吸引走了注意力,前世她也是去过那座别苑的,只是陛下并未送给她。
“好呀,正巧大姐姐的公主府也在附近,我还能经常去找她玩呢。”郑相宜开心地收下了,反正她这一辈子都只是陛下的郡主,她的就是陛下的,并无什么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