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艾诺无法面对那无声的控诉,那控诉来自冰峡中无数倒下的亡魂,来自他身后营地中同样失去亲人的战士眼中无声的疑问。
也来自他自己內心深处那刚刚萌芽便被强行掐灭的、名为“责任”的刺痛。
芬国昐將费艾诺的沉默和那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尽收眼底。
他心中同样翻涌著巨浪——对背叛的愤怒烈焰灼烧著他的理智,对牺牲族人的无尽哀痛如同冰水淹没他的心臟,对眼前这位既是兄长又是仇敌的复杂情感撕扯著他的灵魂。
但芬国昐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压下所有的激烈情绪。
他是领袖,此刻分裂与內耗只会让魔苟斯坐收渔利。
“费雅纳罗。”芬国昐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看来魔苟斯的爪牙也『热情』地迎接了你的登陆。”
他的目光扫过费艾诺及其子身上明显的战斗痕跡和破损的鎧甲,言语中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冰冷的陈述事实。
“这片谷地足够广阔,容纳两支队伍休整,绰绰有余。”
芬国昐给了台阶。
他没有提焚船时的冲天烈焰,没有提冰峡中的绝望哀嚎,甚至没有一句直接的指责。
他只是点明了他们共同的、强大的敌人,並提出了一个在生存层面上看似合理的共存方案。
然而,这台阶,费艾诺或许能因那丝愧疚而下,他的部眾或许能因现实的疲惫而默许,芬国昐身后的族人们却绝对无法接受!
“父亲!”图尔巩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充满了血与泪的控诉,他的妻子紧紧抓著他的手臂,脸色依旧苍白。
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颤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冰峡的经歷在她眼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恐惧阴影。
图尔巩死死盯著费艾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与这背信弃义、双手沾满同族之血的凶手共处一地?我寧愿再闯一次冰峡!”
“芬国昐亲王!”一位失去爱子的老战士老泪纵横,声音嘶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冻僵在冰缝边,眼睛还望著中土的方向…您要我们和害死他的人共享炉火吗?!”
悲愤的声浪在芬国昐身后涌动,如同即將喷发的火山。
加拉德瑞尔虽未开口,但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芬罗德按住图尔巩的肩膀,眼神复杂地看向芬国昐,缓缓摇头。
芬国昐闭上了眼睛,脸上肌肉微微抽动。
他知道,他不能。仇恨的伤口太深,鲜血尚未凝固,强行弥合只会让伤口崩裂得更彻底。
芬国昐睁开眼,看向费艾诺,眼神中带著一丝疲惫的决断:“看来,米斯林的寧静,只属於先到者。我们会另寻他处安身。”
他勒转马头,准备带领部眾离开这片勾起无尽痛苦回忆的土地。
就在这时,一骑白马从芬国昐身侧越眾而出。
是艾尔达瑞安。
他驱马缓缓走到两支队伍对峙的中央地带,目光平静却坚定地落在费艾诺身上。
艾尔达瑞安腰间的长剑“裁誓”在灰暗的天光下闪烁著冷冽的微光。
“费艾诺大人。”艾尔达瑞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和压抑的啜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费艾诺抬起头,看向这位曾经他最倚重的首席弟子,眼神复杂。
“洛斯加的鲜血,冰峡的亡魂,”艾尔达瑞安的声音没有控诉,只有沉重的陈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
“还有澳阔隆迪那无法洗刷的血债…这些沉重的锁链,已將诺多族拖向曼督斯预言的深渊。”
费艾诺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似乎想反驳,但艾尔达瑞安没有给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