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满风与月,水云遥遏,沧浪唱彻。心堪太虚,志存清节。】
黄仲公奏起一曲《泛沧浪》。
琴操之大者,自《广陵散》而下,亦称此曲为大。
黄仲公一脸清瘦,神情肃然,双手轻抚琴弦,手指屈伸之中,挥洒自然,閒逸瀟洒。
琴声鏗鏘,琴韵悠远。
初始,曲调空灵清越,轻柔舒缓。若沧浪之水灌我缨、濯我足。
继而,曲调高昂悠远,若鸿雁在空,以“藐”的姿態相看江湖,江湖之上,则是惊涛拍岸,沧浪之水,变得雄浑广阔。
一室之內,文士琴家,皆是如痴如醉。
任大小姐也不禁传音点评道:“词曲首在高远,而要做到高远,须得心胸豁达,这其实还在其次,江湖中人多有內功修为,这是眼前的文士,无一可以做到的。”
任盈盈一语,便是“以气驭琴”。
点明了江湖派乐曲的要害。
路平不禁竖起一个大拇指。
眾人思绪,若在天地间遨游,山河壮美,尽收眼底。
稍顷琴曲终,却是余韵悠长,令人沉醉。
若扁舟於五湖,载风月而弄云水。
【万顷江天一叶,此心无怯。—
曲和沧浪,更无梦远黄金闕。】
余音绕樑未绝。
许久之后,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严激也不由得动容。
“老先生之曲,当是太古遗音!”
宰相之子,竟是给出了琴家中最高的讚誉。
“非是太古遗音,而是江湖曲调。老朽隱居江南,久不闻世事,这两日才知,此处有琴家盛会,便携琴来此,也让世间知道,天地之辽阔,江湖之浩渺,曾经有一黄仲公来过。”
黄仲公说到此处,眼中有一丝感伤。
他所收藏的几张古琴,在梅庄的变乱中,尽被恶僕抢夺焚烧,如今这一张,极不称心。
“江湖曲调?”严激神情凝重,拱手道,“我听说衡州有刘正风、曲阳,一曲笑傲江湖,风靡京师,吴中也颇多习此曲者,可惜高音之处,琴弦不期而断,不知这一江湖之曲,比老先生如何?”
黄仲公抚须,目露神往之色。
“此曲以江湖琴家而言,转折之处,不算繁难,难的是无意功名,等閒富贵,长揖公卿,笑傲王侯,道弘今古,心合太虚。”
黄仲公一席话,便开启了江湖派和土人派的爭论。
严激说:“古乐湮而琴不传,所传者声而已。”
黄仲公便抓住这一点,提出“琴无中正”,假如真如严激之说,岂不正是证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是错的吗?
喜怒哀乐出於身,发乎情,成於乐,这不是自然之理?
这番话离经叛道,引得眾人群起而攻之。
黄仲公凛然不惧,一一回应,丝毫不落下风。
於是论琴就成了“黄仲公舌战群儒”。
论到激烈处,或者眾人言辞过分了些,黄仲公便一抚琴弦,顿时眾人心中便觉得一颤。
“以德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