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樾之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午后,鼻间萦绕着一股经久不散的红莲香气,这令他猝不及防地忆起昨夜那个怀抱。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他犯傻的模样,以及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贺吟……是哭了吗?
随即,沈樾之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怎么可能,那可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神君,怎么可能会哭呢!
一定是他看错了,看错了。
沈樾之动了一下身体,疼痛随之苏醒,右肩传来碎裂般的疼痛,让他立时又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好痛……
沈樾之无力地闭上眼睛,他想,难怪他昨夜都疼糊涂了,竟误以为自己回到了上一世身死的时候。看到那个人赶了过来,就忘乎所以了,傻里傻气地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
那些话,是说给他道侣的……不是说给此间与他毫无瓜葛的神君。
贺吟来了,却始终是来得太晚了。
他将头埋进了被褥中,试图通过这种方法逃避。这一番折腾,惊醒了在一旁打盹的言昱。
“醒了?”
言昱揉了揉眼睛,连忙问他:“哪里痛?要不要擦些镇痛的药膏?”
沈樾之环顾四周,这里的陈设他非常熟悉,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来过数次了……这是贺吟的寝殿。
他是怎么回到九重天来的?真是一点都记不得了。
“医仙已来为你诊治过,皮肉伤好治,碎骨确实有些麻烦,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完全恢复。这是他留下的药膏,每日早晚涂一次就行了。”说罢,言昱递过去了一只小罐。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贺吟的灵力虽然磅礴而强大,但修的都是攻破与防御,对治愈之术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因此即便给沈樾之输了许多灵力,除了能使沈樾之功力大涨,也顶多就是护住心脉、暂时缓解疼痛,并不能完全根治沈樾之所有的伤。
沈樾之擦着清凉的药膏,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言昱,是你叫来了神君吗?后来你还带来了其他人是不是?”
“神君不是我叫来的。”言昱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我那时太慌了,只来得及叫人,完全没想到还能给神君传信……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比我到的还要快的。”
沈樾之一怔,心中猛地一沉,他感到好似有什么很重要的细枝末节被掠去了。他一时之间想不清楚,于是接着问了下去:“那巨兽怎么样了?”
没想到一说起这个话题,言昱面色便骤然沉了下去,变得十分难看。
“巨兽死了,或者说消失在三界了。”言昱出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怎么会没留下尸体呢?”沈樾之是真的急了。
巨兽浑身魔气缠绕,兽面上有卷曲魔纹,却乍然出现在仙界,必有蹊跷。就算是被众人擒杀,留下的尸体,也是值得研究一番的,至少要弄清楚它的来历。
“是……神君所为。”
言昱吞了口唾沫,不由地回想起昨夜的情形——
他们赶到的时候,就见贺吟抱着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向来纤尘不染的白纱已被染得血迹斑斑。贺吟深深垂着头,一语不发,身上散发着的悲恸几乎化作实质,使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
仙门子弟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上前打搅,因为他们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其实言昱也一样,但他实在太想确认贺吟抱着的人是谁,而沈樾之又是否还活着,于是装着胆子走了过去,鼓起勇气开口:“小师……”
“他说了,很吵。”贺吟的声音像是冰,散着寒人肺腑的杀气,“闭嘴。”
言昱身后忽然暴起一声“砰”的巨响,紧接着,温热的液体溅在了他脸上。
下雨了吗?
言昱伸手一抹,温热黏腻的触感传来,他低头一看,那不是雨,而是猩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