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肯不知道是吃了酒晕晕的,还是美得找不着北了,迷迷糊糊地想,小时候他们算死对头吧,前几天他们俩还发消息互呛呢,今天怎么跟做梦一样。
想着想着,就真的梦起来了。
他梦见小时候,自己受了惊吓,妈妈拿鸡蛋给他叫魂。
水煮蛋有点烫,滚过眼皮,滚过脸颊,他听见妈妈小声喊,“陈肯不怕怕哦,陈肯不怕怕。”
他就在这一声一声里,沉沉地睡过去。
这事儿是外婆做得多,今天为什么是妈妈?
妈妈,妈妈不在了。
赵却摸到一丝潮意,低头,发现陈肯哭得睫毛湿漉漉的粘在了一起,眼眶里还残留着泪滴,脆弱地像分离焦虑的小狗。
赵却的指尖划过他的睫毛,他漂亮的眼睛止不住地颤抖,眼眶盛不住泪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赵却用指腹抹掉他的眼泪,偷偷在他衣服上擦干手,难得好气儿:“才睡了半个小时。”
她不问他为什么哭,只轻轻地拍他,哄小孩儿一样。
陈肯清醒了些,她不问,他不用答,让他倍感放松。
赵却说:“你像我们家格格。”
陈肯知道格格是赵却家的邪恶比格犬,非常会狗仗人势。
“刚从实验室退役的时候,它不亲人,后来喂熟了,它一不见人就叫,小狗也会流眼泪,可伤心了。”
陈肯哽住了,“我不是狗。”
不大舌头了诶。
赵却搓搓陈肯的卤蛋头,“清醒啦?清醒了我就要走喽。我妈让我明天带你做几身正式的衣服,你怎么穿着裤衩子就来呀。”
“不要。”陈肯用头拱赵却的手,“等会儿走。我室友说我人年轻穿什么都好看。”
赵却无声地笑了。
男的品味就是差。
赵却手指在陈肯头上打转,在发茬上写字,写“sb”。
陈肯毫无察觉,放松极了,开始胆大包天蹬鼻子上脸:“我想跳舞。”
“跳呗。我看着你跳。”
“跳交谊舞,你陪我嘛。”陈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有点娇,他娇娇地说:“我一个人怎么跳嘛。”
这些小招数该死地起作用了。
赵却听见自己轻笑一声,在陈肯眼巴巴的注视下妥协了:“好好好。”
赵却发现自己面对陈肯,在不断退让,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但依然连上了屋子里的柏林之声。
《蓝色多瑙河》——圆舞曲之王,小提琴在极高的音区发出轻柔的震颤,如同氤氲的薄雾笼罩在静谧的多瑙河上空。
赵却从前的舞伴就是陈肯。
赵却的妈妈和陈肯的母亲,虽然差了八岁,却在给孩子报舞蹈班上达成了一致——她们上大学时都学过交谊舞,认为这是一项能够培养孩子优美体态的高雅运动。
赵却妈妈起晚了,一脚油门,送俩个小孩上舞蹈班,到班上时,小孩都分完舞伴了,两两结对,赵却忍了又忍,认下了这个男伴。
赵却小时候非常讨厌陈肯,只有在对着镜子纠正动作时会和颜悦色一点,镜子里能同时看见陈肯的脸和其他长得奇形怪状的雄性动物幼崽的脸,两害相权取其轻,陈肯是那个轻。
现在陈肯在她面前约一步半的距离站定,他微微挺直背脊,肩颈线自然而优雅,随后,身体以一个无可挑剔的角度向前倾斜,完成了一个简洁而标准的十五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