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昭禾一手撑起脑袋,懒懒斜他一眼,“那你写吧。”
话音刚落,那身子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要往外去。
姬昭禾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拦。
沈清棠一边哽咽,一边撑起身子下床,白嫩的脚踏上柔软的地衣,连鞋都没顾得及穿,踉跄地往书案去。
慌乱间,他拿出一卷宣纸,颤抖着将其铺开,随后拿起一只未开封的新笔,来不及润笔开锋,就将那干燥硬挺的笔毫摁进墨池里。
沈清棠紧咬着下唇,试图放缓呼吸,握稳那支笔,可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还间断地打着嗝,致使笔下的字毫无美感,宣纸上间杂着几团墨点。
可他此刻顾不上那么多,匆匆写满了整张纸,起身拿给妻主看。
还未来得及上床,他身子再撑不住,“扑通”一下跪倒在床边,“妻主……您看这样写……嗝……可不可以?”
“可以的话我再誊抄一遍,不可以的话我再改。”他语气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心里忐忑不安,害怕上面扭曲的字体和几团墨点影响美观。
姬昭禾盯着那张纸,没有吭声。
气氛骤然静了下去,只剩下沈清棠时不时地哭嗝声。
是哪里写错了吗?沈清棠仔细观察着姬昭禾的表情,手指不停地扣着衣服。
说实话,姬昭禾内心有些震撼。
小夫郎太爱她了怎么办?
纸上字迹凌乱不堪,笔画间满是颤抖的停顿和拖曳的痕迹,透着一股决绝,语序混乱。
──主君沈氏秉性善妒,阻拦妻主纳侍,致使妻主子嗣稀薄。复承妻主厚泽,愧疚万分,百死莫赎,遂自尽。此系私意,与她人无关。伏望妻主珍重。
姬昭禾从头到尾看了两三遍,后又复杂地看向眼前想要自尽的小夫郎。
这件事,好像越来越偏了?
姬昭禾理清思路,问:“为什么要自尽?”她只是阴阳两句,让他别把自己憋死,怎么变成要他自尽了?
沈清棠乖乖回答:“妻主说……嗝……不能憋死,连累妻主。”
姬昭禾:“……那你就不要憋着啊。”
沈清棠眨巴了下眼,委屈道:“可是……妻主不喜欢看到我哭,棠儿只好,憋着。”
姬昭禾:“……”
姬昭禾:“那你为什么哭?”
沈清棠神色迷茫,像是忘了自己因何伤心,想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说:“因为妻主……去了红袖阁。”
姬昭禾沿着他的话,接着问:“那我为何要去红袖阁?”
沈清棠心脏钝痛,“因为棠儿惹恼了妻主,妻主生气,不愿见到棠儿。”
还挺有自知之明,姬昭禾:“那你可知我为何生气?”
沈清棠身子微僵,“宫宴上,棠儿因妻主多看了,薛羽安两眼,暗生妒忌……嗝……回到殿时,听见殿下与侍君聊天,心有不满,不肯进殿,把自己,冻风寒。”
“还有呢?”
还有什么?沈清棠张了张嘴,茫然无措地看着姬昭禾。
“怎么还是没想明白?”姬昭禾眸中透着淡淡失望,一副不欲再说的架势。
沈清棠急中生智:“还有还有我没给妻主纳侍君?”
姬昭禾摇摇头:“不是。”
“还有……我,我是故意让人说,只有见到妻主才肯喝药。”沈清棠声音减弱,逐渐变得心虚起来。
他这幅不打自招的样子惹得姬昭禾差点没绷住表情,险些笑出声来。
不过账要一笔一笔算,姬昭禾依旧摇着头:“不是。”
不是这些事,还能是什么?沈清棠只觉得脑袋一团糊,险些再次崩溃。
“还有”沈清棠实在想不出来了,开始像背书一样,细数自己荒诞的“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