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那位导演先生的是一声嘆息声。
那声嘆息很轻,却像压了很久之后终於泄出的一口气。
紧接著,苏白又听见了那个管理员先生的声音——
“阁下已经进行过推演,事实上,在请苏先生来到这里之前,你已经做过无数次推演。在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未来里,其实……也確实出现过不错的结果。只是阁下你自己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但那些推演出来的未来,都不是我想要的。”导演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整个人都被拖进了一种沉重的执念里。
“可那正是在下想要的。”鱼先生的语气里多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终於鬆了一口气,“阁下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苏白与这位鱼先生有过几次印象深刻的交集,在这些交集中鱼先生的態度总带著恭恭敬敬公事公办,但又有著一些在上层看不见的地方想要做一些手脚的小心翼翼。
无论什么时候交谈,鱼先生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牵著手脚,哪怕说话语气再平稳,也透著一股隨时会被拉回去的被束缚感。
但现在,苏白却从他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点点……自由。
就像某个一直被拴住的人,终於有机会自己决定要往哪里走。
“阁下,至少在这个时候在下……我不想再孤单一个人了。”鱼先生的声音变得越发柔和。
话刚说完没多久,苏白周围的环境又变了。
这一次,之前的战场不见了,漫天的血海也不见了。他站在一个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四面八方像是被浓墨涂满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正中央有一束光,孤零零地打在某个地方。
那束光下,浮现出的画面让苏白不由得心头一紧,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在那束孤零零的光照下,显现出一堆如同超现实主义艺术般的巨大“物体”。
乍一看像是一团杂乱缠绕的电缆,像是什么退役的机器被肢解后隨意堆在了一起。但只要稍微定睛细看,就会发现那根根“线”並非金属或塑料,而是由人类的残肢与內丨脏拼接编织而成,粗细不一地缠绕盘结,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黏连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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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流淌著的也並不是什么电流,而是粘稠的血液以及浓郁到此刻已经具现化了的红色的属於红月的力量,令人感到不安。
而与这堆血肉构成的“电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被它们缠绕在半空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条人鱼。
他的皮肤白皙,在光照下甚至泛著几乎透明的光泽,头髮和鱼尾都是柔顺的银白色,长发垂地,铺散在血肉交缠的“线”堆之上。
银髮的人鱼闭著眼,像是沉睡著,也像是已经没有了意识。
他被高高吊在空中,被无数血线禁錮得动弹不得,整个画面充满了诡异感。
在那束顶光照耀下,人鱼的身影像是坠落凡间的天使,也脆弱得像是下一刻就会在空气中化为破碎的泡沫,隨风而散。
他的存在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那堆血肉残骸里,太违和了。
苏白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导演虚构出来的一幕幻象。但下一秒,那条原本闭著眼睛的人鱼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死水般的眼睛,毫无生气,空洞得像是已经看透一切,对一切麻木。
但他就那样看了过来,眼神穿透了空间。
“我们终於见面了,苏先生。”银色的人鱼没有开口说话,但属於管理员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
就在银色人鱼的旁边,一身黑袍还戴著白色面具的诡异之物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抬头看向人鱼。
“鱼先生,导演先生。”苏白唤出了两个人的身份。
这个时候,苏白的脑海中出现了巫珩的声音,在属於拼图的例行报备之后,套著男孩壳子的巫珩也出现在了这片诡异的空间中,立在苏白身侧。
“时间紧迫,在下长话短说。”银髮人鱼低下头,声音中带著一丝疲惫与决然,“如果真的想改变那些推演出来的未来,最有效的办法,是阻止更多人类继续进入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