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不断从祈临颤抖的唇边溢出,雪花一片片落在祈临的发间和肩头,他看着自己陷入雪地里的每一个脚印,忽然想起那场差点埋了他的雪。
他不仅忘了时间会在每个人身上相同地流逝,还忘了“意外”这种东西。
一个由里,一个从外,都能把人淹没重塑得面目全非。
心脏疼得不行,肩头上的雪好像也变得厚重,祈临一点点躬下身蹲在了雪里。
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好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出来了?”
和脑海里的反问截然不同的声音从身边落下,祈临猛地僵住。
然后再回头时,看到的就是撑着伞的陈末野。
那件黑色的外套此刻就在他的身上,上面染了一点点碎雪,像是深夜里斑驳的星子。
陈末野看着他微红湿润的眼眶,还有墨瞳里来不及掩饰的狼狈,压着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
但他没说话,只是将伞微微倾向祈临,只是细小的动作,一层积雪就落了下来。
碎雪落在地上有一点分量,证明他不是刚刚出来,而是已经在雪地里撑了一段时间伞。
祈临错愕地看着他,那些为什么落下之后,只有一个问题:陈末野原来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吗?
但没等他想到答案,身边的人却已经俯下身来。
陈末野的指尖依然是冰冷的,和在车上触碰他时一样。
男人慢条斯理地拨开祈临的额发,一点点扫落上面的碎雪,平静地垂眸注视着他。
依然是那方深不见底的暗潭,平静地倒影着祈临的轮廓,用那种近乎冷漠的语调说:“回去吧,别把女朋友一个人留在里面。”
第102章
身后的别墅里温暖热闹,而庭院的一角悄静寒冷。
陈末野拂去祈临发间那点细碎落雪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幻影。
等那点白彻底落下,男人抽回指尖,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转身的刹那,袖口猛地一沉。
祈临的手指攥住了那微湿冰冷的大衣布料,力道大得指节泛白。
他低着头,长睫垂落,将那双微红的眼眶彻底藏匿在阴影里,压着颤抖的尾音:“不是,我没有女朋友。”
他低着视线,仿佛陈末野的衣袖是他此刻唯一的支点,磕磕绊绊地解释:“自从……分手以后……一直都没有。”
他们已经分别了七年,祈临再也不想让任何猜忌误会横亘在自己和陈末野中间。
他想知道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想和陈末野道歉,想……重新靠近他。
“对不起。”
那些生涩无措的话终于开了口,祈临的指尖顺着冰冷的布料滑落,触碰到了陈末野同样没有温度的手。
他垂着眼,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泪砸落在冰冷的雪地上,融出一个小小的坑洼。
“哥,不要讨厌我。”
如果说车里的眼泪是震惊之下的失控,那么此刻便是积压了七年的委屈、思念、压抑……所有杂乱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冲垮了理智的堤防。
明明已经失去过十九岁的陈末野,还要再失去二十六岁的陈末野吗?
在寒冬的空气中冰冷僵硬的手一点点被攥出了温度,陈末野看着祈临滚落的眼泪,指尖微微舒张,重新覆落在他侧脸。
仿佛被这个触碰解开了某种封印,祈临立刻就和七年前一样,乖巧地将自己的脸颊压进陈末野的掌心里。
祈临其实嘴很笨,他从小寡言内敛惯了,无论是交流、拌嘴,还是像现在这样需要表达的情绪的时候,总是词不达意。
所以他只能笨拙地依赖肢体,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将那些在心底翻腾了千万遍,却无法汇成语句的情感,传递给陈末野。
无论过了多长时间,他都只会用这一招哄人。
温热的眼泪无声地沁入男人掌心的纹路里,在这一刹那,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宁静得只有彼此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