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永辉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枚闪闪的戒指,用力地眨着眼睛,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戴山雁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满意地笑起来,把手背到身后,很神气地说:“爸爸你要照顾好妈妈,你俩以后都不许吵架了。想我的时候就看看这个戒指,至于你们没有来我葬礼的事情,我很大度的,就不计较啦!”
她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指针一刻也无法抗拒地向前走着。而她则后退几步,宣布道:“我不喜欢最后一面这个说法,我们总会再见面的。窗边的蝴蝶、墙角的小猫、天上落下的雨滴都有可能是我。当然,也可能我这只落后的大雁终于还是笨鸟先飞,比你们都先到终点。
戴山雁莞尔一笑:“所以,我们今天就见到这里。”
诀别的意思是这样委婉而明晰。
“山雁!”林素女早已经泣不成声,她想坐起来拉住戴山雁的衣袖,被戴永辉拉回了怀里。
他对林素女摇了摇头。
戴山雁笑容不减,她用自己能做到最雀跃的样子与他们告别:“接下来是和戴西港交流的时间,小辈讲话大人就别参与啦,爸爸妈妈,拜拜!”
林素女眼泪一刻也没有停止,但依旧勉力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来:“再见,我的乖女儿……”而戴永辉则拉紧妻子的手,用力地对女儿点了点头。
两只银戒的主人就这样紧紧地交握在一起,象征永不分离。
随着大门关上,抽泣声也被隔绝在了另一个房间。
戴山雁靠在门上,深呼出一口气,神情怔怔。
是最后一面啊……
其实人死后,到底会去哪,会变成什么?戴山雁并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被那个无常带走后会经历什么。前路对她而言宛如一个无底的深渊,让人不敢面对。
可以的话,希望能转世成人。实在不济,变成可爱的小动物,养在妈妈身边也很不错。
“最后的时间,不打算陪着爸妈过吗?”戴西港问。
他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下午四点三十分,离预计时间还剩十分钟——尽管那奔腾不息的时间并不会因为他的观察而驻足,但他还是忍不住一看再看。
戴山雁摇了摇头:“那太残忍了。”见到亲人离去的瞬间不亚于身处地狱,第二次亲历失去女儿,对两个年逾半百的人来说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戴西港无奈地笑问:“对我就不残忍了?”
她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不一样。爸妈就剩你了,你得撑起这个家。”
戴山雁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戴西港勾了勾手,轻声对他嘱咐了几句。
戴西港点头表示知道,过了会,终于没忍住问她:“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她和这么多人交代了这么多事情,对他却只有一句“要撑起这个家”。
戴山雁扬了扬眉,说:“当然有啊,我可是写了很多在那张纸……”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身体向后一仰,屈膝向戴西港的方向倒去。戴西港沉默地接住了女孩,看着她漆黑的发顶。
抬头看,墙壁上的指针正正好好地转到了四点四十分,分毫不差。
女孩的面容沉静,相貌与刚才没有变化,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正在悄然离去。
第45章向日葵她从未向你提过我吗?
常喜乐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她的眼前朦胧一片,等数个虚影归而为一时,才发现戴西港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浏览着一封信件。他的左手反复摩挲着那张已经残破不堪的纸,眼神里有着常喜乐看不懂的情绪。
“戴先生。”常喜乐发现自己被很好地安置在一个沙发上,她晃了晃脑袋想缓解剧烈的头痛,随后左右张望着,问,“现在几点了?”
戴西港从她张口开始,眼神就黯了下来,他微微低头,肯定道:“你是常喜乐。”
常喜乐此时也已经找到了墙上挂着的时钟,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啊……戴山雁她,已经离开了吗?
可是那无常呢?常喜乐还没放弃寻找,她站起身,试图找到那个黑色鬼影。既然他和自己做了约定,现在戴山雁告别完,也该到验收承诺的时候了。他总不会就这么放过常喜乐离开了吧?
如果能找到那个姓谢的无常,常喜乐就能再见到戴山雁——她们还没有好好告过别呢。
但没有,这整个楼层里除了常喜乐,就只剩下戴西港。
他站起身,把脱下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客厅的窗户没有关紧,有风拂过,桌上那张颜色陈旧的纸随风飘起,落到了常喜乐的面前。
她俯身捡起那张纸,上面写满了字,字迹娟秀。纸张原本被撕碎成了很多片,如今由透明胶带又小心地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