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结果称得上皆大欢喜,但对于他那种刻在骨子里有点莫名的“男人的自尊心”来说,就有些受挫。
一觉睡醒就穿越到十几年之后,对于科技飞速发展的不适应就让他时常生出恍惚感,时不时午夜梦回想起十几年前的惨剧却又恍如昨日。
昏睡的那些年他也并非完全没有意识,然而意识困于身体的感觉简直比真正死去还要可怕。
好不容易醒来,咬着牙做身体复健,又是对于身心的双重折磨。
唯有仇人伏法的好消息才稍微缓和了他心底的痛苦。
在调查以及庭审期间,他时不时就要作为证人配合警方调查以及出庭作证,于他而言又是另一场漫长的折磨。
一面感受到大仇得报的快意,一面又因为自己的无能和失职愧疚不已。
纵观这十几年时光,他没能在其中发挥什么作用,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外甥女和好朋友,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她们的拖累。
毫不意外地,明绣在此期间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即便他积极配合心理医生进行治疗,并且卓有成效,但一碰上与阮家相关的事情,他偶尔还是会毫无征兆地陷入一种又愤怒又愧疚的应激状态,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出现自残的行为。
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并不会在情绪失控的期间“断片”,反而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动作。
这副无法自控的状态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每次清醒过来之后都要花很长的时间调解心态。
被太多人看见他“发疯”的模样,只会让他感到更加难堪。
明绣今天的反应已经比她们预想的好太多了。
他只是沉默着陷进自己的世界,等到护工在谢医生的提示下将他推上车的时候,他都没想起来回头跟外甥女说声“再见”。
只有谢医生在临上车之前,转过身朝她挥了挥手。
阮清宵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
黎梦觉就在这时候从凉亭下面的阴影里走出来,停在她身边,也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有谢医生在,应该不用担心。”
“嗯。”阮清宵回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回去吗?”黎梦觉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轻安抚了一下。
阮清宵顺着她的力道往她身上靠了靠,伸手用力抱了她一下,脸埋进她的肩窝蹭了蹭,然后才闷闷道:“嗯,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是黎梦觉开车,阮清宵坐在副驾驶座上。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让阮清宵慢慢放松下来,姿势也不像平时那样刻意端着,靠在座椅上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有点像液体状的猫摊开了肚皮。
黎梦觉在等红灯的时候转过头砍了她一眼,忍不住笑:“现在心情好一些了?”
“嗯……”阮清宵有些迟疑。
“有什么不开心的话可以跟我说说看。”黎梦觉说道,“要是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等想说的时候再说。”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阮清宵摇了摇头,眉头不由地蹙起,“虽然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大概也不会给我留下什么好话,但……真是太恶心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人呢?
阮清宵心底还是憋着一股气,断断续续地跟阮清宵讲了她和阮老爷子在病房里的对话。
黎梦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脸上闪过一丝隐瞒。
“可惜了。”她轻声道,“他还是死得太轻松了。”
过分轻柔的语气听得阮清宵心底一跳。
她抬头看了眼黎梦觉,语气缓和了几分:“如今他们也是罪有应得,名声尽毁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不能跟他们一块烂到泥里去。”
她也好,小舅舅也好,他们还有很长的余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