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已经简单将晓月古寺收拾整理过一番,俘虏们被聚在一处,伤者们相互扶持,准备下山去稍作休整,再班师回京。
正当这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陈副将条件反射地将右手放在剑柄上,身体微微紧绷,进入了戒备状态。
凌羽见状,轻轻按住他的手腕,向他投去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眼神。
脚步声密集,可以听出来人不在少数。可他们一言不发,步履不疾不徐,不像是叛军余党。
寺中众人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在了寺门口。
下一刻,便见到一名年轻的僧人,踏着熹微的晨光,稳步而来。他的神色宁静而庄重,袈裟平整地披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
在他身后,是第二位,第十位,第数十位。
这是那些本该被叛军挟持作人质的晓月寺众僧。
众人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为首的那位僧人在鲜血浴满战袍的凌羽面前停下,双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
凌羽也双手合十,对他回礼。
“相见即是缘分。”僧人直起了身子,“贫僧有句话要赠给施主。”
“还请师父赐教。”凌羽道。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为。”僧人神色平静,语气缓慢地说道。
“阿弥陀佛。”凌羽微微躬身,“凌某受教了。”
凌羽幼时在杨柳镇的时候并不常常踏足晓月寺,这还是第一次有僧人向他传授禅语,不想却是在这样的场合。
二人互相见礼完毕,和尚没再多说什么,领着身后一众寺僧,径直朝院中被摧毁的古树走去。
天边的鱼肚白开始蔓延,晕染了东方的半边天。
众僧面色沉静而又虔诚,一齐凝望着面前的满目疮痍。
下一刻,他们齐声诵起了佛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众僧双手合十,头颅低垂,低沉而洪亮的诵经声同时响起。数十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低沉而雄浑,每一字都似有千钧之力。士兵们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唯有这浑厚的诵经声带着智慧和慈悲,如潮水般洗涤着人们的灵魂。
万道金光如利剑般穿透云层,天空像被点燃,变得绮丽绚烂。初生的日光照耀在禅月峰的山顶上、倾倒的佛塔上、众僧的身上,照耀在焦枯的古树上,如同佛光普照众生,包容万象,令人心神巨震。
这场面对人心的震撼,毫不亚于昨夜的神雷天降。
然而,在这瑰丽的万丈光芒面前,凌羽忽然看见,古树之下,众僧之前,似乎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人。
可那人浑身笼罩在阳光中,身躯缥缈如云雾,看不清晰。
凌羽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了,他蓦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要看清那人是谁。
他必须知道。
他又往前了几步。
似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那袅袅娜娜的人影忽然向他的方向转了过来。
可她逆着光,他还是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