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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第1页）

“婚礼那天，暗恋十年的人向我走来。”——永远不会发出的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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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出版，都有后记。

编辑说，你也写一个。

我问，后记需要写什么。

编辑说，写写《玻璃糖纸》的灵感来源，写写你是怎样构思了小蘑菇和小鲸鱼的故事，是不是很爱他们才能把他们写得这样纯真可爱？或者他们有原型吗？

如果你都不想写，那就写写你自己啊。

我？

我有什么好写的呢。

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人那么多，而我，是轻如尘埃的菜籽命。

前几天，外面起风没来得及关窗，卧室的门被风带上发出巨大声响，我条件反射般不受控制地发抖，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正在做针线活的母亲从老花镜上方露出一双眼，笑说：“你呀，从小胆子就针鼻儿这么大。”

我没有反驳，我的确害怕所有巨大的、猝不及防的声响：关门声、吼叫声、打雷声，即使我现在已经二十六岁，有全款买下的房子，有独属于自己的卧室，不会再被任何人拖着、拽着、按在地上揍。

可小时候的自己，始终瑟缩在身体的某个角落，稍有风吹草动，就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淹没。

她没有长大，没有变强，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眼睁睁看着，看着父亲喝酒喝到脸红脖子粗、扯着母亲头发把她打得鼻青脸肿，当母亲挣扎着爬到家门口想要喊人，又被父亲拖进卧室。卧室的门“砰”地一声被带上，如同窗外惊雷炸在耳边，母亲拼命拍门，而后，拳头如雨点落在身上。

可是每一次父亲醒酒之后，又会跪着、哭着忏悔，说自己错了，说自己只是喝多了，求母亲不要离开。

母亲心软，即使离家的行李已经收拾好，最后总会变成一句：“蜚蜚，他是你的爸爸……”

一句话，就将她身上的我身上的淤青疤痕，一笔勾销。

中考过后的暑假，领录取通知书回家的我，再次撞见父亲打牌输钱对着母亲拳打脚踢。

我报警了。

小时候，我很羡慕班里的小朋友，她们的妈妈爸爸会在周末、在寒假暑假，带她们出去玩，飞机、高铁又或者私家车。

就算没有车，就算没有钱，坐在妈妈爸爸的自行车后座，去菜市场买糖葫芦我也会把这段行程当做是出游，我也会很开心的。

可是，从来没有，哪怕一次。

而在那个暴雨似乎永远不会停的雨天，我们一家第一次一起坐车。

警车先是开到医院，女警陪同妈妈进行伤口处理和伤情鉴定，之后，是去派出所做笔录。

爸爸妈妈进去做笔录，我等在外面，牙齿打颤，握着一次性水杯的手冰凉发抖。

脑袋里有个声音，机械般重复着：待会爸爸回家，会把我打死的。

我坐在那，空白一片的大脑里，母亲被打的画面挥之不去：门开了一道缝，我在缝隙里对上母亲惊恐的双眼。

她是人，不是牲畜，人应该直立行走，可是她被爸爸拖拽在地上，努力想用四肢爬出家门。

警察给我递了干净的毛巾，又倒了杯热水，让我不要害怕。

我伸手接，冰凉的手指适应不了滚烫的温度，重新拥有知觉一般被吓了一跳。

低头才见自己的拖鞋只穿了一只，而我浑然未觉。

我的头发被雨淋得一绺一绺，长裤的裤脚上是不规则的泥点子，派出所干净的地板上，还有我留下的黑色的、沾着泥水的脚印——脚印一只是拖鞋的，一只是光着的脚的。

如此滑稽，如此邋遢，如此糟糕。

如此的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被打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死掉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旁边的警察突然看向某处。

“鹤宁来了啊。”

“嗯，阿姨好。”

“高中快开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