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的时候,纪曈向老板要了一支铅笔,在“航天”那一页写了一句诗。
是辛弃疾的——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
纪曈写完,转身把笔递给顾临。
纪曈没说要顾临做什么,顾临也没问,接过笔,直接又自然地在那句“乘风好去”下面,写下一行字。
“我在低处飞行,到处都是方向。”
纪曈把两句话来回看了两遍,合上书,连同那个模型玩具一起装进箱子里。
两人走出福利院的时候,纪曈忽然用小臂贴了贴顾临:“你说再过三十年,我们有没有可能坐上周机长的飞机?”
“我们?”顾临淡声问。
“对啊,其他人又不认识林林,”纪曈越想越好笑,“放在童话里,我们大小也算个‘仙女教母’的角色了。”
“就是三十年好像有点久了。”
他记得最年轻的民航机长好像是28、29岁。
“不久。”顾临慢声答。
“三十年之后就有答案了,”顾临抬手把纪曈帽子整理好,“现在该走了,仙女教母。”
纪曈被羞耻到,连忙捂住顾临的嘴巴,拽着人离开-
11月底,班里就有人开始穿上羽绒服,等到了12月,安京的冷空气彻底露出它狰狞的面貌。
纪曈最讨厌的季节来了,连“打扮”的心思都大打折扣,衣柜里的外套逐渐染上“顾临感”,被黑白灰三色统治。
也不是没有鲜艳的冬衣,只是鲜亮的颜色一经膨胀,存在感太强,用纪曈的话说,走在路上就像移动的反光板。
但即便是没了“打扮”的心思,审美习惯在那边摆着,哪怕是羽绒服,都要被纪曈筛过一轮,再被那张脸一衬,依旧出挑得过分。
纪曈今天挑的就是一件银灰解构短款棉服,打开主卧门一出来,看到沙发上那件黑色冲锋衣,纪曈脸顿时垮下来。
“冻死你算了。”
两人吃过早饭,顾临拿着他那件冲锋衣就要往身上套,被纪曈一把拿走,扔进衣柜,压到最底下,又打开另外的柜子,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银灰解构短款棉服出来。
——顾临回国只带了秋夏衣服和外套,入冬之后衣服大多都是纪曈买的,“一式两份”。
“不冷。”顾临说。
“谁怕你冷了,”纪曈无情说,“那件衣服丑,套好。”
安大教室开了暖气,但理教楼在靠北的阴面,即便来了暖气教室里也只有十几度。
而且安大的暖气很神奇,不知道是路线有问题还是暖气年久失修,即便是同一栋楼,有的教室热到只用穿一件长袖卫衣,有的教室冷得必须穿外套。
计算系理教很不幸,就是低层冷的那几间。
满课的周一。
第一节大课上完,教室里趴着补觉的人都没了。
“为什么换了个教室还是这么冷?”
“别说了,刚刚线代下课眯了十分钟,被铃声吵醒的时候我还以为睡到了阴曹地府。”
“我严重怀疑学校是故意把暖气弄成这样的,以防我们犯困。”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听老师说什么吗?”
“什么?”
“让我烤烤你。”
“……”
“谁能帮我上个厕所,我给十块钱。”
纪曈冷的时候会不想动,就窝在座位上放空,周围忽然安静下来都没注意。
教室开着聊胜于无的暖气,不暖,但干,纪曈拿过保温杯,准备喝口水,一打开,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