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手中温热的液体,和那双将将触及她突跳颈脉就无力垂下的手,昭示着白芙蓉的成功。
一个男人死了,她还活着。
前世今生,都一定必须如此。
“咚咚”如擂鼓的心跳,一下下捶打着白芙蓉胸口不断起伏,她想得很清楚哪管世道好坏,她求生的欲望从未有一刻止息。
于是,白芙蓉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刻休憩的时间。
她没有等气喘匀,没有等手上的血被擦掉,她迅速从那具尸体上拔出她的金簪,另一手则摩挲着从他腰上拔出串钥匙。
如果白芙蓉没记错。
赵典狱的这间密室按他早想攻占长安的心思建立了通往各处的密道,其中有一条是通往死牢底层的,而且正因这不能见人的密室也深埋地下,算来它离死牢的距离或许最近。
想到这儿,白芙蓉挨个对着密室的通道都喊了一声,选中一条能听见回音的,她赌这就是正确的路,她前一世的确拼命学了太多活命的本事。
老天定也珍视,像她这般努力活下来的人。
这才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又让她才将将试第一把钥匙,就立时把那条有回音的通道打开了。
“哒哒哒”,白芙蓉跑了起来。
她一手扯起照明的火把,一手握紧她还滴漓着血的金簪跑起来,要去杀她的下个仇人。
前世最后,白芙蓉曾被琼花死前那句“他不喜欢娘娘”给气昏了头脑,可她想通了。
她白芙蓉哪里需要让封仁喜欢她呢?
就算这件事再轻而易举,也绝不如直接杀死封仁永绝后患更为简单,赵典狱死了,封仁死了,乱世中最大的两匹猛兽就死了。
而剩下的,白芙蓉再像前一世一般对付他们就好。
甚至甚至,如果没了赵典狱,这场造反无疾而终,让长孙诏再多当几年皇帝也未尝不可,那是个拿迷香就可以对付的家伙。
他身边还又多添了清莲这么个,全藏不住事的傻子。
再者长孙诏人事无能,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有继承人,那接下来荣登大宝的,只会是他同父同母嫡出的幼弟长孙谕。
长孙喻……
白芙蓉想她这一次,也许可以留下长孙谕的性命,穿他亲自令人绣的千里江山图,与他做对龙凤,在华清殿中听不会停的《霓裳羽衣曲》。
做对天长地久无需尽,莫有此恨绵绵的帝妃又何尝不可?
只要,只要她能提前杀掉未来将他们逼入绝境的敌人。
火光在白芙蓉的奔跑着中摇曳,摇曳着简直要跳动起来,渐渐照出密道的终处……前方一片漆黑,却不再是狭窄只容许一人通过的漆黑,是更开阔无边大抵有整层地牢那样宽的漆黑。
白芙蓉看着这样一片漆黑,心想八九不离十了,整个长安除开死牢哪儿还有这样不见天日的黑地方。
可,她怎么忘了?
火光照亮牢房的一刹,她发觉与她遥遥相对的血人影,原来一直抬眼望着她的方向,却是看不出任何所思所想所感,独属于封家人一片比死牢更深更纯粹的玄黑。
眼白处因疲乏生出的网状血翳,渗着朱红绛色,衬托那不掺任何杂色的瞳更加分明。
黑到,连她朝他冲过去,抬手要将金簪刺进去的倒影——
霎时被这深不见底的黑吞没,映不出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