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嘴撅得老高了。
这交得快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文思敏捷,有天赋有才情,一种是心浮气躁、不多思考。
显然面前这张就是,谢绥连改几张,看见这张用墨多,下笔柔软无力,黏黏糊糊的卷子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字,谢绥压着性子去看内容,中规中矩,毫无新意,太过匠气,后面更是放飞自我,直言刁民太刁全是打得不够狠,和前面以德教化完全两模两样。
谢绥看了眼写着籍贯姓名的卷头,邱秋,他眼前蓦地出现一双怯生生的眼。
他顿了顿拿着朱笔的手,把原本的“狗屁不通”收回去,改成稍微委婉一点的“下下等”。
方白松这边倒是改到一个好卷,思虑周全,颇具灵气,最难得的还有一颗慈悲心。
张书奉,果然是他,方白松摸摸胡子,这位青州解元他知道,也很看好,明年一甲估摸着会有他的名字。
他抬头去看,为人也是清正如松,好孩子,好孩子。
谢绥的表情实在奇怪,方白松敏锐地注意到,笑眯眯问:“怎么了?哪个学生写的,拿来我看看。”
他拿过邱秋那张卷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脸上轻松的笑消失了换上紧皱的眉头,啧了一声说:“匠气,实在死板,来人,把这份卷子送回去。”
这是第一份回来的卷子。
邱秋的卷子一路由内侍退回他手里,一路上其他学子都好奇偷看一眼,接着低低发出笑声,鄙夷地看向邱秋。
邱秋原本幻想着惊艳四座的想法烟消云散,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飞速从内侍手里接过那张卷子。
上面大大的用朱笔写上去的“下下等”一下子刺痛他的眼睛,疼的他眼前慢慢模糊起来,他看了眼周围嘲笑地看着他的人,仓皇地低下头。
离邱秋不远处长着酒窝的小内侍听见声音悄悄去看他,看到邱秋脸的那一瞬间猛然一顿,接着手忙脚乱地从内襟里掏出一方洗的发白的帕子递到邱秋手上。
邱秋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他,心道这一定是看他笑话,故意为之,于是狠狠地丢开,顾不得丢人,拿了卷子就跑了出去。
他来时风风光光,像小公鸡一样仰着高傲的头颅,如今离去时,泪水闪亮,嵌在他脸上,旁边人都看向这个飞奔起来泪脸满面的红衣少年。
*
邱秋躲在他们约好乘车的集合点的一棵树后,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臂,害怕发出声音招来嘲笑。
他又看了眼手中那张下下等的策论,如果娘在一定会夸他写的天下一等好,揽着他说我儿聪明,这样的题都能答的这样好。
这不是他第一次拿到下下等,但是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尤其把他卷子当场退回来的还是他最敬重的方大儒,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邱秋又痛又气,泪止不住地流,心里气愤,恼怒地把纸揉在一起扔远。
过了一会儿,他抽噎着平息,走过去把写了姓名信息的卷头撕下来撕碎,其它的照样揉成团扔进了臭水沟里,然后才放心地回去。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邱秋藏好身形,大树后面只露出一点艳丽的红衣角。
邱秋低着头扣着手指上的皮肉,等着张书奉出来一起坐马车走。
砰——
一块小小的石子打在邱秋的衣角上。
邱秋压下去的火噌一下又起来,气冲冲地转身,脸颊微粉:“谁呀?谁丢我?”
面前是三四个衣着华贵,同样书生装扮的少年郎君,人高马大。
邱秋:……
邱秋转身,老老实实又缩回去。
“哎,你躲什么呀?”一个少年上来拉着邱秋的衣摆,像是把兔子从萝卜堆里扒拉出来一样,揪着一个小角把邱秋拉出来。
他穿着红色衣裳,上面还有蝴蝶暗纹,眼睛通红局促地站在他们面前,看起来孤零零的很可怜。
那几个少年凑上来,挨得邱秋很近,七嘴八舌:“喂,你今日可是大出风头啊。”
“文章交得那么快,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