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去而复返的老郎中再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受伤的人交换过来,被依靠的人也交换过来。
郎中:……看不懂,老夫真的看不懂。
邱秋被谢绥半靠着,他重的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得他歪着身子,半倒在席上,用一只手勉力支着自己,像是被一个老虎紧紧靠着压的半扁只会喵喵叫的小猫。
看见郎中进来,邱秋像是看见救星一样如蒙大赦,强撑扯出一个笑。
老郎中就赶紧把人从谢绥身下拉出来了,邱秋离开,谢绥也慢慢坐正,姿态端正,和方才判若两人。
郎中看着伤叮嘱道:“正值会试之际,谢郎君要多注意爱惜双手,所幸这次伤的不深,过些时日便会大好了。”老郎中再一次完成自己的使命,又留了一份药方出去。
这下屋子里有两个病人了。
谢绥看了大夫好像伤就好了一样,邱秋热络殷勤劲儿一下子就卸了,坐在一旁看着谢绥从指尖到手背的伤口发呆。
这时孔宗臣的事情又一次提起来。
谢绥道:“冬至后再过六天便是孔先生的生辰,这几日你先做一篇赋或记出来,届时我会引荐。”他说孔宗臣出身氏族,在朝中阁内和方白松分庭抗礼,为人却潇洒不羁,醉心山水,便做赋投其所好。
说起来方白松和孔宗臣倒是有意思,一个寒门出身,却有一个世族的弟子。一个世族出身,却有一个寒门弟子。
邱秋没想到不做什么治国平天下的策论,反倒要让他写景述情,这怎么知道他都水平呢,邱秋此刻心里对这个还未谋面过的孔宗臣生出了一点微妙的情绪。
仆从端了温水过来,放在二人身边便离开,邱秋一脸懵逼的看着水,直到一旁谢绥对他说:“邱秋为了擦手吧。”
他才知道这是要他服侍的意思,邱秋刚有盼头自然愿意做,拿了帕子沾湿,轻轻擦拭谢绥的伤口。
那琴弦划出来的伤细而深,从里面不断泌出血珠,邱秋刚擦过就立刻流出血,他有点慌张无措地看向谢绥。
谢绥只是低头看着他并不做声,像是有些出神,片刻后说:“按一会儿吧。”
邱秋便又拿了干净帕子紧紧按在伤口上。
很深很深的伤口,一定很痛吧,邱秋想,但是谢绥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他充满探究欲的表情,引来了谢绥的注意。
谢绥突然道:“邱秋不感谢我吗?”
邱秋忙道:“要感谢的,多亏你拉住我,不然我就摔下去。”
谢绥低着头,原本受伤的脆弱模样骤然被一个笑打破,他突然笑着道:“那邱秋把我床边柜子第三个抽屉打开,里面有我的给你的礼物,也是你感谢我的谢礼。”
他这段话说的长且饶,先是礼物又是谢礼,邱秋没听明白,但他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礼物”两个字,于是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木头做的小柜子走去。
那柜子做工精致,看得出来谢绥应该在这里刚刚拿出或放进什么东西,其中一个木屉半开,邱秋蹲下去的时候,无意中瞥见那半开的抽屉里有个玉做的东西,隐隐约约像是莲花的形状。
他不过匆匆一瞥,最终还是奔着自己的“礼物”去了。
拿出来是个小木盒,邱秋刚要打开,谢绥又说:“拿回去再打开看吧。”
邱秋只好压下心底抓痒的感觉,拿着木盒子在自己身上比划半天,随后勉强塞进袖子里。
又笑意盈盈地走向谢绥,见伤口不再流血,拿了药洒在谢绥伤口上。
从头到尾谢绥一言不发,眉毛都没皱一下。
邱秋心里有几分佩服,谢绥虽然是个色鬼,但是还算是个汉子。
他看着伤口,心里又有一些愧疚,看着谢绥半靠着椅子,敛目静坐的样子,邱秋想了想,上去吻了吻谢绥的嘴唇,以做安慰,他第一次不是出于想要什么东西都私心,和谢绥亲近,这个事实让他非常羞涩,甚至感觉双耳发烫,但同时他又觉得“对谢绥羞涩”这件事非常难以面对,耸肩蹭了蹭耳朵。
谢绥显然也很惊讶,在邱秋退回之后跟着追吻两下,接着笑着说:“邱秋回去吧,记得看我给你的礼物。”
邱秋揣着礼物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福元听说他饭桌上险些被噎的消息,焦急地候在门口,看见邱秋回来,迎上去。
但邱秋没空和福元说话,匆匆进去,满怀期待地打开了木盒。
里面静静躺了三四个能握在手心的小球,和之前邱秋丢的那个有点像,只是有些重量,里面像是装了什么东西,轻轻一动就震个不停。
就是他被谢绥抱回院子那天,他从被子下面拿出来丢在一旁的那个金色小球,后来再也没找到,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虽然和邱秋想象的不一样,不过也弥补了邱秋丢失金球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