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盆栽是一片好心,为了给林婉珍的屋子换换空气,把那老家具的霉味儿散散,会对肺好些。
他接过,左右托在臂弯里,“她精神怎么样。”
“精神状态么,”廖佑均思忖片刻,“从断绝来往那天后就不行了。”
傅程铭回忆,半个月前状态还是不错的。他口头应承,说下午去一趟。
廖佑均说,“几十年的学生,肯定会难受。你去了,主要是找找症结,最好是心病。”
林婉珍八十多了,有点异常都得重视。
傅程铭虽然做好了唯一亲人去世的准备,但真要有点儿苗头,他不可能八风不动。
奶奶对他的好,渗透在日常点滴,否则也不会力排众议,一把年纪亲自教养他二十年。
他端着两盆花坐进车里,看今天是张绍经来接,有意问一句,“手术做完了?”
张绍经点头,“在康复阶段了。”
“在哪儿做的。”
“刚开始在北京,后来到了霍普金斯。”
这种病,治起来是无底洞,他疑惑,“手头的钱够用?”
张绍经没即刻回答,在犹豫。
这一问一答还未结束,冯圣法突然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大喇喇坐他旁边。
傅程铭侧眼看去,冯少爷笑嘻嘻的,“我宾利保养去了,借你的一用。”
他收回视线,手机有新消息来,是骑手说,东西已经打包送进院子里了。
冯圣法偷瞄得过分显眼,还一副活久见的表情。
活久了能看傅程铭拿保温杯不间断地喝水,还研究避-孕-套,关键是代购的,并一本正经告他:计生用品罢了。
这语气,仿佛在买矿泉水。
傅程铭不理他,兀自揪掉泛黄的枯叶,扔塑料袋里。
这个事情不能让女孩子操心,他需要事无巨细、准备到位,不能像那晚一样,莽撞过后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间。
不妥当,也不负责。
他经验匮乏,准备的手段难以掩拙。
可惜唐小姐并不知情。
箱子寄来时她刚好在家,以为是傅程铭破天荒网购了,签收了,随手给他扔地上。
那晚之后,她暗暗计较,默默生他的气。气他不闻不问就走,留她莫名其妙呆坐着,等了他好久。
这份火气很隐约,藏在平常生活里,属于能察觉不对劲,但抓不到证据的一种。
比如,不动声色地回避他,碰面时,对他态度敷衍。
傅程铭去看林婉珍,把挑拣好的盆栽放客厅窗台上,又劝她去医院。老太太固执,不肯去,说如果真得癌症了,别化疗,好早解脱去找你爷爷。
他不应这话,以后还会再劝的。陪奶奶坐了会儿,就往集团走。
这头忙得像赶场,唐柏菲那边清闲。
下午一点多换好衣服,应邀吃饭。唐小姐应刑亦合的邀,去王府井周围胡同里的米其林餐厅。
刑亦合联系她时,姿态压得极低。
说要道歉,还给她带了那天在秀场内外的他拍照,都打印出来了,其中三张是ccd。
唐小姐为照片而去,其次还想审问,傅程铭电话是不是他故意挂的。
餐厅散座稀疏,光线昏沉,安静,冷气充足。中央的钢琴手正弹奏六月船歌。
她肚子很空,拿起刀叉看侍者上菜,只有一盘,菜必须一道道的上。
白手套端着圆盘,安稳放在面前,说了句,马粪海胆请您慢用。
盘沿就占四分之三,中间下沉式的丁点儿空间盛着菜,除去装饰,能进嘴的不够塞牙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