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道:“看见那件玄狐大氅了吗?”
陆洗浅叹一声,慢慢拿起布,放进水里搓洗:“你还说呢,那是给你一个人的,你怎么能让别人穿?你就知道欺骗我的感情。”
林佩笑了笑:“谁让你不辞而别,咳,活该被骗。”
陆洗道:“病成这样还跟我吵嘴?”
林佩道:“我好冷。”
陆洗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你全身发烫。”
林佩道:“眼睛,眼睛也好疼,睁不开。”
陆洗俯身吻一下他的唇,笑道:“闭着就挺好,省得看见我抢你迁都的功劳,心更烦。”
林佩道:“可我想看你今天穿的什么衣衫。”
陆洗道:“衣衫有什么好看的?就不能是想看我吗?”
林佩的喉结动了一下,承认道:“我很想你,余青。”
陆洗一笑,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我也想你。”
林佩的面容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但表情明显舒缓许多。
分别的这段日子忙于公务顾不上儿女私情,可当他听到陆洗的声音,禁锢已久的情感顿时如井水喷涌上来,淹没了心田。
后半夜,天下起小雨。
林佩稍微清醒了些,伸手扯陆洗的衣袖。
陆洗打一个呵欠:“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水。”
林佩摇摇头,道:“不是要喝水,书架上有一摞没批完的公文,你拿过来,念给我听。”
陆洗沉下脸:“要死啊。”
林佩扬起唇角:“见了你,解了相思之苦,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陆洗道:“后面这段路程有我,你就安心养病不行吗?”
林佩没有回答,只重复道:“你拿过来,念给我听。”
陆洗走到桌旁,拎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饮。
他了解林佩,所以无可奈何。
林佩就是这么样一个孤松立雪的人,即使病弱依然有雕魂刻骨的气势。
陆洗喝完水,翻开书架上的公文。
他发现这些无一例外的是户部和工部的关于漕运的奏请。
他回头瞥向床榻,意识到是林佩刻意的安排,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窗外雨声萧萧。
陆洗搬来一把竹椅,坐在床边,清了清嗓子。
——“工部奏:因迁都船队密集,都水司为运河清淤事,请拨银五十万两……”
林佩道:“这道不能批,济宁至临清段去年刚向朝廷报过功,不到一年,淤泥沉积不该这么快,再是所用石灰比各地河工惯例多出三成,济宁段为沙质河床,更用不着那么多。”
陆洗扬了一下眉,没争辩,在内页左侧粘好浮签,放边去。
听到这里他已经明白,林佩故意压着这些公文,为的是在他跟前“告状”。
——“卫河段漕运司奏:为迁都途中各项劳务,请征调民船二百艘……”
——“这道也不能批,征用民船必须列明用途、期限和补贴标准,不可以迁都之名蒙混过关,如果有强征的情况要杜绝,如果有漂没银两也要清退。”
林佩就这样一道一道让陆洗念出来,然后当面说明不批复的理由。
风从窗缝钻进来,火苗便矮了三分,却也不灭,只是静伏着。
陆洗拔了一下灯芯。
风过,火苗又慢慢直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