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中心有一片旷地,周围地势宽阔,农收时节用来晾干谷物,平日则充当着宣布消息的小广场。
人们决定将莉莉安娜搬到那儿去,以便更多人见证这个严肃的审判。
去往晒谷场的路上,村民们兴致高昂地商讨起如何处刑莉莉安娜。这名杀父弑母、大逆不道的女儿必须加以严肃处置,不然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最终结论是效法其父母死亡的惨状烧死她。
整个过程莉莉没有插嘴,而是一直暗暗观察村长的表现,想从中拆解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亨利总觉得后颈发凉,心里毛毛的,身上仿佛有一道阴冷的视线。环顾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人群继续走着。
经过这么一段漫长的缓冲之后,莉莉又重新冷静下来,也差不多想明白了一些关键环节。
这件事背后明显还有问题。
她对格里菲斯的怀疑太过武断了,如此浩大的阵仗不太像他的性格,他是那么谨慎缜密的一个人,即便真的准备赶尽杀绝,也一定会选择更隐蔽的方式。
那么还能有谁想把老约翰的死闹大?甚至迫不及待地挑选一名罪人、判定为“谋杀”呢?
答案呼之欲出。
广场中心有一个小高台,此刻在众人竖立着一个用以审判、处刑的十字形架台。
村民中有人自发主张起各项事宜,人们在他的领导下将莉莉扎实地绑好。
一盆带着腥膻味的冷油泼了过来,莉莉挂着一脸黏腻的油脂,只能不断地眨眼以免它流进眼睛。
十字架台还没有点燃,她的火却已经蹭蹭往上蹿了。
火灾发生得猝不及防,又被诬指又被脏兮兮的动物油淋了一头,现在她是真的恼到极点。
真想手里凭空多出一根电棍啊,她要一把捅到亨利的屁股里,电死这个老登。
想归想,莉莉很清楚轻重缓急。她仔细地整理着当前的头绪,冷不防露出一个森然的冷笑。
亨利蹙眉:“死到临头你也笑得出来?”
莉莉只问了一个问题,随后亨利陷入了长足的沉默。
“法王厅神官才接见过我,我是名单上错误的祭品之一。你怎么敢在这个节骨眼如此仓促地损毁一个物证?”
“你敢保证在这之后不会有人降罪于你吗?”莉莉像魔鬼一样低低地絮语着,只有亨利听得清,他的头开始眩晕。
“当我死了,法王厅的线索断绝,他们再也受不到威胁的时候,你就该是下一个我了。”
亨利当然不知道莉莉的言论全然是唬人的,她其实比谁都慌。
不过虚张声势,赌的就是心理博弈。
火刑台下,人群越聚越多,听闻了前因后果的村民们义愤填膺地叫嚷着,快点烧死莉莉安娜。
“妈妈!我可以养莉莉家的那只小鹅吗?”一声孩童的疑问混杂在其中分外刺耳,“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分那些东西!”
村民百忙之中抽出一点儿指责的眼神,警告看护不周的母亲。
母亲立即捂住孩子那张说透大人心声的嘴。
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尴尬,人们默契地扩大了声讨莉莉安娜的声势。
渐渐地,有人发觉不对,高台上的行刑似乎停止了。
莉莉安娜小声地对亨利说着什么,亨利僵硬地愣在原地,最后他颓败地宣布:“这件案情还有许多蹊跷,我想……莉莉安娜应该关侯再审。”
人群一片哗然。
莉莉恢复活动的第一件事是揉了揉胀痛的手腕,然后她假装步伐不稳往前扑了一下。
摔倒前揪住亨利昂贵的衣袍,把脸上手上的脏东西全都抹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