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不解地想着,揪了一把石壁上的草,捡出根漂亮的叼在嘴里,微酸的汁液在舌根迸发而出,她眯了眯眼睛。
比起头发,还是用它磨牙舒服。
……六年不见,换了个入口,庞大的钟山陡然变得陌生,也只有这些零碎的小东西能让她感到熟悉了。
下方,笛声还在幽幽响着,阿柳终于忍不住去看那站在驿站外吹笛的修士。
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修为不高,在驿站里做些打杂的活。
进驿站的时候阿柳曾和他打过照面,那时她还戴着帏帽。
之前急着检测丹田,没有仔细观察驿站,如今总算有功夫回想其中的景象。
阿柳记得,驿站的门楣、墙壁、窗棱的雕花上,甚至房间的床褥中,处处都有双剑一正一倒交错组成的图腾。
也还是邵忆文对她介绍,说这是烛南宗的门徽。
门徽是什么,阿柳还没研究明白,又听驿站里的人说一个月后是谷雨节,驿站上下正在为了庆祝节日做准备。
阿柳一路上都在听邵忆文说话,本想抢答自己知道谷雨是什么,是凡界也有的节气,却见邵忆文对她露出“就知道你会猜错”的笑容。
她说,凡界的谷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节气。
然而,在钟山里,每隔一百二十年,双生剑沉睡所在的剑谷就会发生异动,在感知到司剑的灵息后,它将久违地开启。
到那时,绵延千里的钟山都将为之下雨。
雨水由剑谷而生,为神剑而落,得名谷雨。
为了庆祝双生剑的苏醒,修士们将这一日定为谷雨节。
上古神剑,一旦出世便能驱除恶兽,扫荡邪魅,带来天下安定。
即便在它沉睡的年岁里,修士们仍年复一年地为它庆祝,歌颂它庇佑了苍生,用它提醒修道者勤勉精进,不忘本心。
而司剑,是被双生剑选中,能够操纵它的人。
阿柳对着灿烂的壁画发呆,目光扫过画中姐妹手中的长剑。
那就是选中她的东西,是它的召唤,让她从千里之外来到此处。
直到如今,她才渐渐对“司剑”一职的重量有了实感。
……在她得知“她没有丹田”的这一天。
漆黑的夜色下,阿柳整个人蜷缩进山壁凹洞中。
她嚼着早就没味道的草,抬手朝着对面比划。
如果把她填进那幅画中,或许仅能占住一只眼珠的位置。
幼时在钟山间游荡奔跑时,她从未有过这种错位感。
山就该耸立得那么高,花草就该低垂得那么矮,鱼就该在水里游,鸟就该在高处飞。
小小的阿柳在里面来去自由,从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小。
如今的画上,那两个人却好高好高,怒视恶兽的表情,她从未在任何一个活人身上见过。
有朝一日,她也会露出这副表情吗?
阿柳把嘴里的草吐掉,模仿她们的样子皱眉瞪眼,自觉无趣,揉了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