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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1页)

他叫阮玉山的名字本就不是为了说话。

最后一抹西斜的残阳照入他淡蓝色的眼眸中,九十四半睁着眼,歪头靠在阮玉山肩上,看着那轮残日逐渐滑落,忽然想起过往无数个类似的夕阳下,他和他的族人就这么等待着一轮一轮巨大的太阳日复一日地淹没在青黑色的夜空中,随后他们就会迎来短暂的休憩,或是永久的死亡。

“我不喜欢下雪。”九十四用脑袋在阮玉山胸前蹭了蹭,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蝣人都不喜欢下雪。”

他眨眨眼,把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雪天,头上找不到飞鸟,地里也长不出蚯蚓,连一棵草,一块树皮都找不到。我们饿得睡不着觉,睁着眼睛,听肚子叫到大天亮。”

阮玉山低下头,抱着九十四的那只手在九十四的背上来回轻轻抚摸着。

“下雪的时候,白天很短。但是雪太亮了,照得人眼睛痛。驯监不让我们休息,因为天总是早早地就黑了。我们的脚踩在雪里,晚上回笼子时,膝盖下方都没有知觉。”九十四望着远处在草地上觅食的三两牛羊,絮絮说着,“天太冷了,地下的牢房更冷,牢房里的笼子冷得让人骨头发痛。有时候在心里劝了自己的身体一夜,刚刚睡着,天又亮了。我们的脚才恢复知觉,又要踩进雪地里。”

说到这儿,他的脚动了动,无声地翘起来去追随偏斜的阳光,就像自己的身体跟随回忆去到了那些寒冷的冬夜。

“你知道吗?”他仰起脸,看着阮玉山,一只手隔着披风去抓阮玉山的衣裳,抓到了就扯一扯——明明阮玉山就看着他,他还是要扯一扯,“饕餮谷的雪很厚,比昨夜的雪厚上许多。每一个下雪的白天我们都盼着夜晚快些降临,可入了夜,又希望能到白天,那样至少能有太阳晒晒。”

阮玉山摸了摸九十四的脸,觉得很凉,于是用手一直捧着,又俯下去,用自己的脸和嘴唇蹭蹭九十四的额头。

他一直静默地听着。

九十四接着说:“我们就这样,盼了黑夜盼白天,盼着时间过得越快越好,快到饕餮谷该死的雪天早点过去。”

“可是饕餮谷的雪天很长很长,深秋的雪会一直下到来年春末。”九十四顿了顿,眼中漫上一种悲凉的情绪。

他抿了抿唇,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末了再开口,声音中还是带着点哽咽:“总有很多蝣人熬不过去。”

“我们有的会用锁链勒死自己,有的胆子大些,会偷偷开了笼子的锁,跑去偷吃一点驯监的剩饭,或者从狗碗里抢两口吃的,能吃多少吃多少,吃到被人发现以后,再用磨得很锋利的石头割破自己的喉咙。还有的……生不如死。”九十四的眼角泛起红色,“我们白天在大雪里站了太久,夜里回去,腿总是又痒又痛。有的人痒得抠破了皮,挖出了肉,就分不清那是痛还是痒了。好多人痛得一直朝西边磕头,求长生天和凤神保佑。”

“可是我一次也没见到过凤神,也没见过长生天。听说笼子外有些种族也很信奉长生天,很久以前我们也在北方,也在马上,老人说我们自来就是跟他们信的,可是怎么长生天保佑了他们,不保佑我们呢?即便他们的长生天不保佑我们,那我们的凤神,为何也见死不救?”

九十四自嘲般的扬了扬唇角:“凤神不会保佑我们的腿不痛,更不会给饕餮谷的蝣人带来一个温暖的雪天。他们见不到凤神,腿一直痛,就一直对着长生天磕头,常常磕上整整一夜。你听过磕一夜响头的声音吗?最开始总是咚咚作响,又沉又实,后面头磕昏了,磕痛了,磕破了,就软绵绵的,可是从不停止。就像昨夜他们在厨房砍我族人的骨头。”

阮玉山指尖一颤。

“我原本不想杀人的。一个也不想。”九十四闭上眼,昨夜鼻息间经久不息的血腥气似乎又缠了上来,“这世上太多人砍过我们的骨头,我知道,我杀不完,也不能杀完。如果有人从一出生就被告知,蝣人是可以屠杀的,那他自小就会认为蝣人的死是天经地义。我不想杀他们,我只想纠正他们。可是知道,和看到,是不一样的。”

九十四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忽然明白了。纠正,就要从屠杀开始。如果拿不起刀,就没人愿意听我说话。说不了话,我的族人会被挂在墙边,装在袋子里,放在砧板上,变成牲畜,变成货物,变成任何人的盘中餐。”

说完这话,九十四久久地不再开口,只把脸往阮玉山的怀里蹭。

阮玉山捧住他的后脑,将他按到自己胸前,一遍一遍安抚似的顺着九十四后背的头发。

他停下马,在荒原的寒风中静默地伫立着,在金黄色的草地上细细感知九十四的身体。

阮玉山听见九十四埋脸抵在他肩下时传出的细细颤抖的呼吸,也摸到九十四微微抖动的双肩和脊背,还有腰腹间那只隔着披风攥住他衣裳的手——那只手始终用力抓着他,好似一旦放开,手的主人就会堕入无休止的黑暗与哀伤。

良久,阮玉山胸口处的衣襟被打湿。

淡淡的水渍在他的衣服上一圈圈晕开,晕透他肩下的竹叶纹金线,洇透了柔软的布料。

湿润的衣料贴在他的皮肤上,带着九十四体温的触感和胸前小兽似的呜咽一齐在这个萧索的黄昏钻到他的心里。

阮玉山在这天做了一个彻底的决定。

第58章畜生

王侯公卿住府,平头百姓住宅。

穿花洞府,名字是府,实际是所宅子。

钟离善夜此人,名义上在娑婆各国既无官职,也不是皇亲国戚,虽说哪国都有心将他请来自己的地盘给个一官半职把人圈在身边,但他这点和白断雨一样,谁的面子都不给。

非但不给,还要给自己的宅子取名为府,颇有点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人做一国的意思。

至于这穿花洞府,名字虽是他取的,宅子却是阮家人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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