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濉并未起身,垂首继续道:“先前收到义父请柬,却未从命。原是顾虑甫一回京就往义父处来,难免教人误会义父有结党营私之嫌。”
“但近日孩儿于上林苑狩猎,得了一株珍稀野山参,思及义父近年来勤勉辛劳以致病痛缠身,或许正需要这一副药材,思来想去,孩儿竟是夜不能寐,片刻也等不得了。”
“终是孩儿考虑欠佳,孩儿之心尚且如此,义父向来待孩儿舐犊情切,又怎会没有担忧?”
“是以,季濉夤夜前来,一是献上野山参一株以慰义父身体康健,二是为解义父挂念之情。”
季濉话落,石竹忙上前将一方锦盒呈上。
“你瞧瞧你这孩子,又何必如此?不过有一句话,你倒是说对了,为父对你确实甚为挂念,快快起身。”
孟良誉一面命管事将那锦盒收了,一面亲上前去将季濉扶起。
季濉单手撑地,孟良誉扶他起身时,瞧见了他手上缠着的纱布,便问:“你这是……?”
季濉淡然一笑:“不过是采山参时受了一点子小伤,不碍事。”
听见季濉是亲自去采的药,孟良誉面上笑意更浓。
下人很快换了新茶上来,季濉的眸子瞥了一眼那只被端下去的茶盅,眼底划过一抹晦暗。
二人喝茶叙旧,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里间藏着人终于支撑不住地发出了响动。
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声音,但季濉等这一刻已久。
“谁!”
一声喝令,他袖中的短匕首已同时飞了出去。
图穷匕见,那人已无退路,索性推倒了搁架,想趁乱冲去屋子去。毕竟,出了这个屋子,就都是孟府的人了,自然会将他放走。
只可惜,下一瞬,他的计划便在季濉手里落了空。
“何人竟敢刺杀当朝首辅?!”早有防备的季濉,干净利落地将那人当场擒住,他缚住那人的双臂,将他踩在地上,手上微一用力,便迫使他抬起了头。
烛火照亮了男人的面庞,季濉神情讶异,“竟然是你?!”
这人便是季濉营中的副将左子骞。
也是他回京以前钓到的第一条鱼。
季濉一面将左子骞的脊背狠狠踩住,一面向孟良誉解释道:“义父,他虽是我手下的人,但此人前些日子已被查出叛逆于孩儿的罪证,他绝非是孩儿派来的人!”
被踩住的男人未置一言,目光却紧紧望向上座的孟良誉。
“为父自然不会疑你,不过,你既发现了他的罪证,何不早些将他处置了?”
孟良誉将视线从左子骞身上移开,看向了季濉。
“孩儿只是发现了他私通外党的信件,却迟迟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想来……这回,也是那人派他前来行刺义父的罢。”
孟良誉低垂眼帘,堪堪舒了一口气,接着,耳边便传来一声激烈的惨叫。
“大人!!饶命!!!”
孟良誉蓦然抬首,双手攥紧扶手,他眼看着季濉将方才从搁架上拔出的匕首,直直地刺入男人掌中。
季濉手上的纱布也因用力过度而又洇出血迹来,孟良誉适时地出声阻拦道:“你看看你的手,莫要为这样一个逆贼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