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今夜刚刚经历了一场死劫,将近寅时,林臻仍在榻上辗转反侧。
门外倏然出现一阵响动,林臻忙翻身下榻,她赤足将房门拉开,门外空空如也。
红叶睡在靠门的矮榻上,朦胧间见林臻起身,关切道:“怎么了,姑娘?”
“没什么,你睡着吧。”林臻合上门,在屋内的桌前坐了下来。
红叶已起身,借着莹白的月光,她将桌上的烛灯点亮,昏黄的烛火照亮了林臻的脸,红叶这才发觉,姑娘额上尽是细细密密的汗。
今日那样的阵仗,姑娘怎能不受惊吓?偏生又是个沉闷的性子,即便受了惊,也不愿表现出来。
“白日里我没事做,便在院子里晒了两桶水,现下还温着呢,姑娘浸一浸身子,更好睡些。”
林臻未置可否,红叶便自去准备。
温热的水确实可以舒缓人的心神,林臻靠在木桶上,眉尖渐渐放松下来。
两刻钟过后,红叶将林臻从桶中扶起,上回给林玥收拾衣裳时,落下了一件青衫,没来得及收进去,红叶便随手将那件青衫给林臻换上了。
林臻合衣整衫,正要去灭烛火时,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一个黑影跌在地上,红叶惊了一跳,不敢上前,半晌,她才低声向林臻道:“好像……是他。”
虽然夜半三更,但红叶还是不愿让人发觉季濉在这里。
她想将季濉拽进屋里,可她哪里有那个力气,须臾,林臻也上前搀了一把,二人合力才堪堪将季濉拖进了房里。
之后,红叶便退了出去。
季濉大喇喇地霸占了整个门口,林臻想将他扶起,在他半坐起身子靠在墙上的一瞬,林臻也被他拉进了怀里。
“冷……”
林臻要挣扎着起身时,却从他嘴里听得这一个字。
鼻尖钻入一股清香,那是林臻从前在林府时常会用的沉香,清幽淡雅,季濉不觉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他仿佛重回三年前,那个从火海中逃离的少年,在街头经历了半个月与狗分食的生活后,终于如愿在路边等到了林府的人。
他抢了一伙时常在街上行乞的无赖混混的银钱,被追着打了一条街。
他知道林府的轿子会从那里经过。
在彻底昏过去之前,他朦胧间瞧见了从轿子里跨出来的人。
她穿着鸭卵青的长裙,外罩雪色绒边羽锻斗篷,身后跟着一个身量矮小的毛丫头。
与那丫头战战兢兢的神色不同,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似乎在打量他,又向在思考着什么。
在他以为自己的算计要落空时,她朝着他走了过来。
一股温热挡住了他的鼻息,少女冰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从他唇间划过,他听到了一句低喃:“……好像还活着。”
紧接着,身子被人架起,裹挟着沉香的温热斗篷落在他肩头,少女清亮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将他带回府罢。”
他的目的达到了。
可不知为何,那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窃喜,不是得意。
而是……
好温暖……